“牡丹,我听得出来的,他很喜欢习武,对他那身轻功更是信心满满。81中Ω文┡』Ω网wwんw.*若是让他知道,他日后要残废一条腿,不但再也无法施展他引以为傲的轻功,就连基本的行走都成了问题,他该有多难过啊!”被夕阳余晖笼罩的静谧树林间,寒星这似叹非叹的声音平缓地飘散着。
与寒星面对面站着的牡丹闻言,面上虽沉默不语,心中却在满是郁闷地腹诽着:林萧阳难过不难过,与她何干?即便林萧阳为此而难过得要死,那她家圣女就可以牺牲她自己去救林萧阳,只为了不让林萧阳难过了?简直是荒谬!!!
这方,没有得到牡丹的应和,寒星也不在意,那张有着如玉瓷般光洁无暇的肌肤的鹅蛋脸上,那习惯性的微笑始终温温柔柔地挂在涂着唇蜜的唇畔,就像一幅定格的美好画卷。
“牡丹,你知道么……”涂着桃红色唇蜜的红唇忽然开合,却是寒星话音一转地,如此语气轻飘飘地问到:“知道当年我初时被她带回宫中后,那段日子我过得有多痛苦吗?”
绿纱遮面的牡丹闻言,并未立时接话,只是眼神幽幽地看了眼面色平静的寒星。
牡丹那一眼中包含了太多情绪,十分复杂,复杂得竟让人无从去探究牡丹看过去的那一眼究竟是什么意思。
须臾,在寒星那平静的目光中,平静的面色下,就听得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带着幽幽的语气从那块水绿色的面纱下传出来:“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幽冥宫中的宫人,从未有谁幸福过。就连常人最平常的快乐,都是奢侈。”
从踏进幽冥宫的宫门的那一刻起,牡丹就明白,从今往后,无论是快乐也好,幸福也罢,于她而言都将是水中花、镜中月,一生无望的奢侈之物。
不仅仅是她,每一名幽冥宫宫人,从她们踏进幽冥宫的宫门的那一刻起,就与世间一切的快乐、幸福无缘了。
一如她,一如她,一如她们。每一个身处幽冥宫的人,既从未快乐过,又何谈幸福过?
这厢,虽然寒星知道牡丹的话并没有说错,但是寒星却仍旧在牡丹说完话后摇了摇头,面色平静,声音轻缓地如此道:“不,牡丹,我与你们是不同的。因为我是幽冥宫圣女,是‘幽冥神’选定的圣女,我的地位,决定了我要比你们每一个人都痛苦上百倍、千倍。”
如此说着话,寒星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空洞,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中一般。
许久许久,久到牡丹都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时,牡丹忽然听见寒星那柔糯的声音如此一字一句地轻缓地说道:“那种被毒蛇毒虫等诸般毒物撕咬的痛苦,那种饮鸩只为止渴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毒物的痛苦……”
耳听着寒星的话,也不知牡丹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美丽的凤眼中的神色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得痛苦。寒星的话未曾说完,牡丹的眼神却已经痛苦得近乎绝望了。
然而,观之说出这番话的寒星,寒星的面色却一如先前的平静无波,说话的语调也一直保持着一个云淡风轻的高度,就仿佛这些瘆人的话并非出自寒星的口中一般。
那厢,牡丹眼中满溢着近乎绝望的痛苦。
这厢,寒星却仿佛根本瞧不见牡丹眼中那满溢的近乎绝望的痛苦一般,仍旧在那儿兀自云淡风轻地说着:“牡丹,你知道吗……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我仍然时常会在睡梦中梦见那时候的自己,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怪物。”
说着话,寒星忽然轻飘飘地抬手,纤纤素手轻轻地抚摸上她自己那张有着如玉瓷般光洁无暇的肌肤的鹅蛋脸。
寒星就这么一边仔细地抚摸着她自己的脸,一边似沉溺在回忆中无法自拔一般,用近乎飘渺的语气如是说着:“当年,除了这一张脸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以外,我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肌肤。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被毒蛇毒虫等诸般毒物撕咬之后留下的,鲜血淋漓的,让人看着就恶心的伤痕。连我自己看着,都觉得恶心……”
听着寒星这云淡风轻的,仿似讲故事一般的话语,牡丹的心却没来由地轻颤起来。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牡丹朝寒星伸出一只手去,想要去抱住寒星的肩头,想要用拥抱去安慰寒星。但最终,在指尖即将碰触到寒星的肩膀时,牡丹的手却倏然顿住了。
被夕阳余晖笼罩的静谧树林间,牡丹就这样保持着朝寒星伸出去一只手的动作,眉头紧蹙地沉默了。
而目光空洞,似乎沉溺在回忆中的寒星,许是并未注意到牡丹的动作,因为寒星就那么安静地站着,并未看向牡丹,更未对牡丹的动作做出任何表示。
在良久的沉默后,牡丹终究还是默默地,缓缓收回了她伸出去的那只手。
看着静默而立的寒星,牡丹张了张口,冷冰冰的,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从那块水绿色的面纱下传出来:“都过去了,圣女,最痛苦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您是幽冥宫内地位最尊崇的圣女,没有人会再那样对待您了,没有了,即便是宫主也不能……”
因为喉间的哽咽越明显,牡丹终究还是没能将话说完。她怕她说到最后,会再也忍不住地哭出来。
这方,站在牡丹对面的寒星闻言,像是忽然回过神一般地看向了牡丹。
勾了勾唇,寒星朝牡丹露出了一个习惯性的温柔浅笑。
“不,牡丹,你不懂的。”朝牡丹缓缓摇了摇头,寒星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牡丹,唇畔带笑地如是轻声说着:“因为你从未经历过我的过去。你遇上我的时候,我已经是幽冥宫内地位最尊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了,所以牡丹你永远体会不了那时候的我究竟痛苦到了什么地步。那真的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啊!”
的确,因为相遇的时间差,牡丹并没有经历过寒星的过去,但牡丹听得出来,寒星曾经的经历,是一种恐怖到极致,甚至让人不敢去探究的经历。
可是此时此刻,那种恐怖到极致的经历过往从寒星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是那么地可有可无、云淡风轻。
云淡风轻得,仿佛那噩梦般的过去并非寒星她自己的经历,而是与她无关之人的经历过往,寒星不过是从中当了一个转述者而已。
这方,寒星的话音顿了顿,再开口时,寒星的声音又显得有些飘渺起来:“即便如今再也无人能那样对待我,但当年那一场仿佛看不见尽头的噩梦,却永远挥之不去,坚如磐石一般扎根在了我的脑海中、内心里,甚至是梦境里,永远都摆脱不了。”
“圣女……”看着面色平静得简直过分的寒星,牡丹不由自主地如是轻唤了一声。
然而,真的唤出声后,牡丹却又不知道她此时还能说些什么。
的确,正如寒星所言,她不懂,因为她从未经历过寒星的过去。既然她不懂,她又能与寒星说什么呢?她又有何立场去安慰寒星呢??
于是,在唤出声后,牡丹又沉默了。
其实牡丹约莫是知道的,牡丹知道她所经历过的所有的痛苦全部加起来,怕是都远远及不上寒星所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的十分之一!
牡丹犹清楚地记得,她截止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难熬、最痛苦的时候,也不过是被幽冥宫宫主用泡了浓盐水还有辣椒水的鞭子抽得浑身皮开肉绽,抽得只剩半条命罢了。
也不知道那幽冥宫宫主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因为那幽冥宫宫主无论怎么处置幽冥宫内的宫人,均从不伤人脸皮。
所以,当年的牡丹,就像当年初到幽冥宫的寒星一样,除了那一张脸之外,牡丹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每一处皮肉几乎都被泡了浓盐水还有辣椒水的鞭子抽得皮肉外翻,抽得鲜血淋漓……
那种痛,直到现在牡丹都记忆尤深。
那时候,牡丹浑身上下每一处的伤口不仅仅是被鞭子抽过之后的痛,鞭子抽完之后,那些沾在鞭子上的浓盐水和辣椒水就会残留在鞭伤里,继续折磨牡丹……
虽然当年那一顿鞭刑几乎要了牡丹的命,可是牡丹是知道的,皮肉伤痛即便再严重,又怎可能及得上心与灵魂上的伤痛?
皮肉伤痛尚且可以敷一敷对症的药,慢慢地也就愈合了,可是心上的伤痛、灵魂上的伤痛,要如何治愈??
这厢,寒星看了一眼沉默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的牡丹,寒星也不介意作为下属的牡丹竟然在她面前走神,只是轻轻笑了笑,道了一句:“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言罢,寒星率先迈步,绕过牡丹,朝着她来时的方向走去。
牡丹见状,亦沉默地跟上。
郁郁葱葱的树林间,一边往回走,寒星一边似闲聊一般,语带笑意地与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的牡丹说着:“牡丹,你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么想要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吗?几乎每一天,每一刻,我都在琢磨着怎么才能让自己死去,轻松快活地死去。
可是牡丹,我最终却没有如愿地死去,你可知是为什么?因为我害怕啊,那时候的我,才六七岁的年纪,胆子很小很小的。我害怕我若是就那么死在一堆毒蛇毒虫之间,最后会连具完整的尸身都留不下。
牡丹,你知道吗?那时候的我真的非常非常恨她,恨幽冥宫里所有的人,包括幽冥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我统统都恨透了。但是啊,我却在这股恨意的支撑下,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并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时今日……”
走在前面的寒星如闲聊一般地絮絮叨叨地说着,跟在寒星身后的牡丹就沉默地听着。
而寒星说的那些,牡丹其实约莫都是知道的,她只是从未与寒星提及而已。
牡丹知道,正因为当年寒星那刻入骨髓的恨意,所以,寒星才会在遇上被幽冥宫宫主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的她时,不问缘由地出手救下了她。
牡丹一直都明白,当年寒星会出手救她,大抵是出于对她的那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感觉罢了。但是……
牡丹却并不在意当年寒星究竟是为什么而救了她,牡丹只知道,在她快要死去的时候,是寒星救了她,她的命,是寒星给的,就足够了。
走在后面的牡丹沉默不语,走在前面的寒星却一直在絮絮叨叨,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说着:“后来,宫中的宫人们都开始说我残酷无情,没有人性,而我自己也一直以为在经历了那么痛苦的过去后,我真的能做到残酷无情、泯灭人性。
可是牡丹,自从与他重逢后,我才恍然现,原来在他面前,我还是当年那个不曾踏进过幽冥宫的我,我永远都做不到真正的残酷无情。否则,早在与他重逢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杀了他的。”
寒星的话音顿了顿,恍惚间,牡丹似听见寒星轻轻地叹了一声。
然,寒星出口的语气,依旧如之前那般轻松随意、云淡风轻:“反正我这条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在那个血腥、残酷又无情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年,我早就腻了,也烦了。”
如此说罢,寒星忽然站住了脚步。
亦步亦趋地跟在寒星身后的牡丹未能及时注意到寒星已经停住了脚步,便直冲冲地朝着寒星的脊背撞了上去。
好在即将撞上寒星的脊背时,牡丹险而又险地及时反应了过来,随即牡丹条件反射地猛地往后连退出去两步有余才堪堪停住。
这厢,寒星慢悠悠地转身,看向先前一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此时眼中仍带着余惊的牡丹,寒星唇畔的笑意始终不减,说话的语调也是一如先前的轻松随意、云淡风轻。
寒星说:“原来我一直没有放弃自己,一直努力地活着,只是因为我在等他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