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天牢的第二天,赵渝便下旨赵子熏贬为庶人逐出京城,慧贵妃打入冷宫。
有支持重判的大臣不理解:“陛下,这二人罪大恶极,为何不——”
“这是父皇的意思。”
一句话堵住大臣的嘴,大臣也只以为太上皇对慧贵妃过于宠爱,出了这样的事都还能饶了那两人的命,私下里免不了诟病几句。
这旨意传出去只会让人认为太上皇昏聩,不会有人想到这是赵渝的意思,毕竟他在慧贵妃和赵子熏的手下吃过太多苦。
赵渝提到了要加开恩科一事,并指名要让赵墨暂入礼部主持此事。
历朝历代不是没有皇子主持科考一事的,只是九皇子赵墨在朝臣心里是愚笨痴傻的形象。
赵墨此时就站在朝上,有大臣酝酿着小心地开口说:“陛下,科举一事兹事体大,臣以为当派资历深的大臣主持,九皇子毕竟入朝听政时间尚短且未曾处理过大事。”
赵渝挑眉:“朕入朝听政的时间和九皇子一样,怎么,卿也觉得朕的资历不足么?”
“不,臣并无此意。”大臣连忙摇头:“臣只是觉得——”
“觉得我蠢笨,难以服众是吧。”赵墨接上大臣的话茬:“吴大人是在质疑皇上任人唯亲了?”
“不,不是……”
“那就是质疑皇上用人的眼光了?”
“这自然也不是……”大臣被赵墨问的额上直冒汗。
赵墨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左丞相站出来说:“陛下选人用人自然有陛下的道理,臣无异议。”
右丞相看见左丞相同意,下意识就想反对,他抬头看见赵渝正看着自己,话到嘴边一转,改口道:“臣亦无异议。”
那个提出反对意见的大臣讪讪地改口:“臣无异议。”
下朝后,大臣同右丞相一起走,他忍不住问:“大人明明示意我反对陛下这个决议,为何临了自己先改了口?”
右丞相叹了口气:“你没看见当时陛下看我的眼神,左丞相已经赞同了,我如果提出反对意见,日后陛下心里肯定会想找个机会让左丞相顶了我的位置啊。”
这个大臣一路靠着使银子爬上来的,没什么眼色和手段,自然看不出这其中的关系:“陛下才登基,根基尚不稳,大人何须如此忌惮?”
右丞相用手指了指他,把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说:“这话以后可莫要说了,我们都是为国效力,谁在那个位置上我们就要效忠谁,懂么。”
大臣迟疑地点了点头。
两人分开后,右丞相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休息。
这个人嘴上没个把门的,不能再用了,找个由头推出去让皇帝发落了才好。
沈霖想:他现在需要一把瓜子压压惊。
本来应该被逐出京城的赵子熏、囚禁于冷宫的慧贵妃以及说是已经丧生火海的皇后,此刻一同出现在太后寝殿的密室内中。
短短时间里,见识了两间密室了,沈霖心道这皇家真喜欢挖密室啊。
沈霖说:“这都够凑一桌打马吊了。”
太后和赵渝坐于上首,皇后、慧贵妃、赵子熏三人被五花大绑置于地上,何顺垂首立在一旁。
这是沈霖第一次见到皇后,样貌端庄,即便被绑着神情也不似慧贵妃赵子熏那般狼狈,仍保持着皇后的矜贵。
一时间几个人都没说话,沈霖等了一会觉得无聊,在密室里转悠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密道。
一个密室,搞的真华丽。
“这个好像是颜大家的真迹啊,居然挂在密室里做装饰。这好像是刘真人的画作?这个冰裂纹鹅颈瓶的做工也太好了吧,我的天,我好像突然又不那么同情皇宫里的人了,我好像有点,仇富?”
赵渝端起茶盏掩饰微微上扬的嘴角,眼界不错,这些东西都认得。
太后并未察觉赵渝眼底的笑意,她垂下眼帘望着跪在地上的皇后和慧贵妃。
未施粉黛的慧贵妃看上去十分憔悴,那双被元光帝称赞宛若晨星的眼睛布满红血丝,下撇的嘴角看上去平添了几分刻薄。
当年太后作为妃子的时候也曾受宠,书香门第出身的她不曾经历过后宅的明争暗斗,自以为有皇帝的宠爱这宫中的争斗便与自己无关。
直到她被皇后和慧贵妃联手陷害,指责她与侍卫有染。
那时她一朝从云端跌入泥里,元光帝甚至怀疑自己腹中胎儿并非皇室血脉。
赵渝出生后虽通过滴血验亲证实了为皇帝之子,但宫中不断有新人进来,元光帝的眼里早就没有她。
宫中有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元光帝自然不会回头去怜惜一个“不清不白”的妃子。
太后缓缓开口:“皇帝倒是信守承诺。”
书香世家的太后陪嫁中有很多珍藏名家典籍,其中还有几本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武功秘籍,赵渝向她讨要书籍的时候候,她只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不仅可以给他书籍,还可以暗中帮忙联系宫外的大臣,毕竟她的父亲在读书人的心中还是有很声望的。若有朝一日赵渝得势,要将皇后和慧贵妃交个她来处置。
太后对这个孩子没有多少母子之情,让她日日隐忍、暗中帮忙牵线谋划的是对元光帝、对皇后、对慧贵妃的仇恨。
元光帝的命暂时还得吊着,“已故”的皇后和被“打入冷宫”的慧贵妃被赵渝带了过来。
太后问:“不过,你将赵子熏带来做什么?”
赵渝说:“后面可能没那么多精力关照他,所以把他交给母后,他那个儿子不中用了,朕就没带过来了。”
听到赵渝这么说,太后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早就听闻赵子熏的儿子年岁不大,在京城横行霸道,已经祸害了不少平民百姓,如此也好。”
赵子熏恨恨地瞪着皇帝和太后,奈何被堵住了嘴说不了话。
赵渝看也不看赵子熏,侧头对太后道:“那劳烦母妃照看好这三人了。”
“皇帝放心。”太后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在皇后和慧贵妃身上,放慢了语气:“我会好好的,照看他们的。”
太后的声音又轻又软,听在下首三人耳里就变成了割肉的利刃。
太后微微一笑,侧头看向赵渝,问:“皇帝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赵渝将茶盏放下,捻了下手指,低声道:“只要留口气就行了。”
其他的随便怎么折腾。
沈霖“嘶”了一身,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虽然是魂体状态,但他感觉自己的寒毛要竖起来了。
“怎么突然就觉得阴风阵阵的,皇上这句话真是又吓人又霸气。”
对于这二人轻描淡写就判定三个权倾一时人的往后日子,沈霖心里没有太大的感觉,这正应了那句“因果报应,循环不爽”。
垂首立在对面的何顺这时抬了下眼,正巧看见赵渝眼中的冰霜消退了些许,心中暗暗惊讶,复又低下头去。
没什么要说的,赵渝起身准备离开。
“皇帝。”太后叫住赵渝,赵渝站定了看向太后,等待她后面的话。
“你我本就没有什么母子情分,前朝的事哀家不会插手,你不想选秀哀家也不会管,后宫这些太妃哀家会替你管好。”
“多谢太后。”
一个称自己的儿子为皇帝。
一个称自己的母亲为太后。
多么凉薄。
“我想我娘了,唉。”沈霖飘在赵渝身边,看着如此生份的母子,突然就想起严厉但很宠爱自己的母亲来。
他这不明不白的成了一抹游魂,娘亲一定很伤心。
“这么大皇宫也没个鬼魂能陪我唠唠嗑。”
“自言自语跟个傻子似的。”
本身就傻里傻气的,赵渝想,
赵渝走出密室,何顺默默跟在后面,密室的门缓缓关上,发出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