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抿着唇，没出声……她陷入了有些茫然的沉思中！
情感上她更同情周姬。
但客观上，她居然也有点同情田侯了……
周姬继续说道：“而且当年在徐州边境，穆帝就曾派遣弓弩手伏击他……所以顾侯说徐州境内只有田侯能调几百弓弩手，这话不对。”
周姬说到这里，又劝道：“就算顾侯一定要报仇，你也要劝他查清楚，不要被旁人挑拔了。”
小蛮恍惚了一下，忽然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当年，有说过带你去哪儿吗？”
“梁州，他只说过在梁州。”周姬说到这里，垂下眼眸道：“阿霖特别像他。”
“虽然我们这件事做错了，但他是个很好很优秀的人，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文帝常夸他‘性成夙慧，颖悟绝伦，资禀宏伟，受之天也’。”
周姬提起昭帝，眼眸间全是温柔。
“他就是太骄傲，一直太顺利了，从来没想过防着身边的一些人……才会被算计了。”说到这里，周姬眼眶微有些泛红。
虽然周姬说昭帝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小蛮对他第一印像也不好。
老实讲，这得好田侯不算狠毒，要是个狠毒的……
昭帝干出这样的事，不是把周姬和她的孩子往死路上逼？
反而是对田‘绿帽子王’侯，小蛮还真生出几分同情了！
听周姬这般分析，田侯还真是个糊涂又心软的，不像是个恶毒的。
不过今天这事信息量有些大，小蛮隐隐感到脑子有些发晕。
小蛮又与周姬叮嘱了几句，左右是劝周姬不要急着带弟弟们回去。
周姬也应了，三个孩子里她最不放心的就是女儿小蛮，最疼爱的是幼子田怀霖。
小蛮这婚事现在不上不下的吊着，让周姬走，周姬也不放心。
母女两人又说了一会话，顾明辰便回来了。
顾明辰脸色不太好，如此一来，周姬瞧着有些不自在。
顾明辰干脆遣人送周姬回驿馆了。
他今天去军营和府衙里转了一圈。
顾明辰之前让人留意了小蛮讲述的几处问题，今天他去收拢了下属们暗访的信息……
发现这些事参与的人，比他之前预料的还要多，这让顾明辰多少有些心烦。
若是以前，只怕他又要去狴犴堂里呆上半日。
现下顾明辰想着小蛮还在等他，便压抑着性子回来了。
小蛮看出顾明辰正在心浮气燥，便自己动手煮了盏桂花茶递给他，温柔的问道：“怎么了？”
顾明辰还带着几分气性，看了一眼小蛮，接过茶水饮了几口。
新滚的桂花茶，小蛮还兑了些早备着的蜜水，清润里带着几分微甜，很好的中解了茶中的苦涩，温润甘冽，倒真让顾明辰胸口的闷气淡了几分。
顾明辰便从袖子里把收拢来的资料抽了出来，递给小蛮。
小蛮一页页的看完，一直很平静，心里却在默默盘算。
直到看完最后一页，小蛮这才把资料全收拢好，还给顾明辰，小声的说道：“哥哥，光这几处，一年最少就贪墨了近三万两银子。”
顾明辰虽然不擅长筹算，但也不是无知之辈，在路上也略略核算过，自然知道数目不小。
但此时听到小蛮的话，顾明辰还是立时气得站了起来。
他刚想踹了面前的小几，突然想到小蛮还坐在一侧……
顾明辰深吸了一口气，忍了又忍，忍得眼眸都有些发赤了。
突然间，他感到小蛮正从身后环着他的腰，安抚的抱着他。
顾明辰身子僵了僵，最终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八壹中文網
顾明辰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低沉的解释道：“我不是在对你发脾气。”
“我知道，哥哥别生气，这样的事，在哪儿都是免不了的。”小蛮柔声的安抚着顾明辰。
顾明辰反身抱紧她，眼眸里全是暴戾……
这些人就是在欺负他父兄突然亡故，亲近大臣也多数阵前折损。
而他又多年不在青州，没有自己的班底，只能在青州原有的门阀里临时提拔人任用……
便敢这般糊弄他！
顾明辰咬着牙冷笑道：“之前是忙着收拾内乱，无心与他们折腾，既然现在乐安郡也收服了……”
“今年我便在州中开始设立举试，所有清白人家子弟皆可应考。我就不信了，离了这些门阀，青州还就真没人可用。”
小蛮点了点头，这考试选人，传承数千年，肯定是有道理的。
小蛮想了想，又轻声说道：“其实，还可以设立幼安局，收容因战乱失去依靠的妇人来做事，抚养无家可归的孤儿，这样也可以从小培养这些孩子，让他们学有所成后，回报青州。”
顾明辰笑了笑，望着小蛮道：“你可知道，这需多少银子？”
“这个……可能要筹算以后才能知道，但应该很多军士都会担心，有朝一日如在战乱中失去性命，家中老无所依，幼无所养。”
“哥哥若这般做，必然会民心归依，而且此事与治安民生，也是极有利。”小蛮轻声劝道。
顾明辰望着小蛮沉默了片刻，终是点头道：“好，这些天你先写个章程，咱们好商议一下……这事，我们两人婚后，便交给你去筹办。”
小蛮略感惊喜，要是顾明辰肯让她出去做些事……可比被天天关在院子里，日子能过的有滋味多了。
顾明辰抚着小蛮的长发，有些失神。
他第一次见到小蛮时，她还只是一个天真幼稚的小少女。
带着几分孤勇，为他仗义执言，便是顶撞了亲父，也没有退缩。
第二次见到小蛮时，她才从战场上滚出来，一身灰尘血渍。
在他看来，与所有不该存与战场的软弱生命一般，脆弱不堪。
可是她又不太一样，那怕一直在贪生怕死的妥协，却十分聪明坚毅。
那时候急行军中，她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几乎不喝水，不吃东西，也从来不敢叫苦，便是被他刺了一剑，也没敢哭一声……
她在尽量减弱存在感，想尽办法不激怒他，努力的活下去。
这和他认识的那些娇弱的名门贵女，又不太一样。
顾明辰想到这些旧事，忍不住问道：“我那时候带着你急行军，让你吃了那么多苦，你是不是有点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