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侧过头望着顾明辰，苦笑着问道：“顾明辰，你心里我是不是很不讲理？”
顾明辰转移话题道：“你别总连名带姓的唤我，不合规距。”
小蛮冷笑了，有些讥诮的问道：“规距？规距是梓琴夫人属娼籍，汤霜儿又没上汤氏宗谱，她就也是娼籍……能把她嫁给谁？”
顾明辰搂着小蛮，不知道能说什么。
小蛮把孩子放回在床上，然后伸手把顾明辰的手慢慢扳开。
小蛮定定看着他，轻声道：“顾明辰，如果我死了，真死了，你是不是也会这么快就原谅她了？”
“我痛了一天两夜，差一点点就死了，在你心里全然都不算什么是吧？”
“我参与不了你的过去，你师父的恩义，我知道对你很重要，所以我从来没提过让你对汤霜儿做些什么。”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她，不想她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也不可以吗？”
听了这话，顾明辰心里怎么可能不痛？
若说他一点都不怪汤霜儿，那是不可能的。
可人生在世，总是有些事，不得不做。
有些恩情，更无法轻易揭过。
他自小在曲成侯门下学艺，受曲成侯的教导，被梓琴夫人照料，这两人可算待他视如亲生。
当年青州内乱，泰都府被围，只有曲成侯亲率弟子部曲给过来救援，送上粮草，助他渡过难关。
这种情义……
顾明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别闹了，我保证把汤霜儿嫁远些，不让她来碍你的眼。”
小蛮认真的说道：“不闹了，我留在衡园休养，你什么时候处理好了，再来接我。”
说完，她爬下床，伸手就要抱起圆哥儿。
顾明辰直接把她手腕一摁，将她整个人拉进了怀里，把脸埋她的肩窝上，声音微哑的说道：“乖乖，听话。”
小蛮想推开顾明辰，可根本推不动，只能委屈的由他抱着。
顾明辰也不知道还能哄她什么……他也是亲眼看见她因为早产，痛的死去活来，差点点就死在产房里。
他若说不心疼，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几乎现在只要回忆到那一天，他也心里抽痛难忍。
可汤霜儿毕竟没有向小蛮动过手，他就是再不满，不论是因为曲成侯的面子，还是从道义上，他都不好真把汤霜儿怎么样。
顾明辰回想着小蛮的话，心里也隐约有些的不舒服。
确实从出事到现在，不论是汤霜儿，还是曲成侯，都没有正正经经的向小蛮负荆请罪。
说白了，也就是其实汤霜儿他们一家人，都没有把这事，当回事。
都没有想过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可能就这样去了……也可能在这些人的眼里，便是去了，也没什么。
顾明辰想到这点，心下也有些暴戾，他不愿意这样去想曲成侯，便只能对汤霜儿更加厌烦。
良久后，顾明辰平了平气，皱着眉哄小蛮道：“乖乖，我们是夫妻，同休共戚，我怎么可能不心疼你？不向着你？不顾念你的感受？”
“这一路，我会尽量让他们少在你面前出现，回了泰都府，这件事我也不会亲自露面，而且一定把她嫁远些。”
顾明辰哄完小蛮，见她不出声，知道她还在生气，便也不敢松手。
一直到马车开始前行，顾明辰才松开了小蛮，把她放在床榻里面，又一转身把圆哥儿抱在怀里，望着圆哥儿道：“唉，你母亲又生气了，怎么办呀？”
圆哥儿哪里听得懂？
奶娃娃只会张开没牙的小嘴，向顾明辰笑了笑。
小蛮不喜欢把孩子包的太紧，所以给圆哥儿穿了小袄子，便将小被子系在腰间，方便圆哥儿伸手蹬腿。
顾明辰眉眼温柔的逗着孩子，又坐在床榻中间，把小蛮下床的位置拦紧了。
小蛮抿着唇看了一会，也知道顾明辰不可能真让她带着圆哥儿下车，便转过身，躺到床内，一拉被子，准备睡觉。
顾明辰抱着圆哥儿逗了一会，好半晌才继续与小蛮解释道：“现在就要出发了，若这时候突然要将汤霜儿留在般阳，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等到了泰都府，我们再商议好不好？”
小蛮没理会顾明辰，她就是很不开心。
顾明辰怎么哄小蛮都不理他，多少让他感觉有点没面子，虽然他有些心里不舒服，但因他自觉有点理亏，也不好发火，只能随小蛮闹腾了。
之后，便这样行了两天的路，小蛮一路都没和顾明辰说过一句话。
这天吃晚食的时候，顾明辰主动来哄小蛮道：“这两天只让你跟着喝了些粟米粥，要不明天我去林子里给你找些好吃的？想吃兔子还是飞禽？”
小蛮默然的慢慢喝着粥，根本没回他的话。
顾明辰抿着唇，就坐在对面看小蛮吃东西。
一直到小蛮吃完，让春月把碗收了出去，顾明辰才猛地将小蛮拉回到自己怀里，沉声问道：“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理我了？在我面前，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倔个没完没了。”
这句话有点伤着小蛮了，她抬头看了顾明辰一瞬间，再垂下头的时候，声音很哑，却低声道：“我错了，夫君别生气。”
顾明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小蛮服软的态度，并没让他觉得多愉快，反而心里更烦燥了。
顾明辰搂紧她，亲了亲她的脸颊，又问道：“明天去给你打两只兔子来吃好不好？”
这会已经有些晚了，车厢里没有点灯，暗沉的光线里，他的脸与她贴的很近，两人间呼吸相闻。
顾明辰忍不住捏着她的脸颊凑了上去，与她唇齿相依间，他感到了小蛮的情绪……她似乎在哭。
他下意识的伸手向她的眼角蹭了蹭，却没有眼泪……
顾明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也感到心里有些难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不开心了？”
小蛮垂着眼，不知道能说什么……这还用问吗？这事多明显呀！
顾明辰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不想你为了个外人和我离心，怎么样你才能满意，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