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水柔最终还是被侍婢们拖走了，她跪在烟雾缭绕的神像面前，只能为她的幼女可儿祈祷平安。
她被关了十二天，每日里只有一个侍婢偶尔来给她送了些素菜，汤食。
其实景函空也不算太苛待她，只要她不闹腾，便能保有王妃的体面过日子，就是被关起来的时候，他也从不许有人在吃穿用度上为难她。
或许她应该知足才是……
田明月生的那般婉媚动人，本就是她所不及，夫妻之间，能相敬如宾也就是了……
是她在前些年被他养大了心思，才会总期待他的关怀，他的照拂。
如果这次可儿能好好度过这关，她便老实些，安份带着孩子在后院过日子吧。
姜水柔正想着心事，便见有人推门进来了，来的人不是田明月……是她以前的近婢雅月，现在的雅夫人。
她与景函空在太和四年春成婚，结果到了太和十年，成婚六七年还没有子息，便是景函空不愿意纳妾，她也得给他纳妾了。
本来景函空表现的十分不愿，便是太皇太后赏了四个美人下来，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放在后院不闻不问。
当时她还是十分感动的，时常劝他去开枝散叶。
直到一日他歇在她屋里的时候，雅月上来送水果，她随口唤道：“小月，今天不是该小紫当值吗？”
景函空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抬了抬头，第一次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这个二等女婢，展颜笑了笑。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她却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欲……
那时候她还是在院子里养的太娇气了些，居然没明白，他的目光其实只是因为‘小月’这个名字，当夜她便把雅月送到了景函空的榻前。
景函空真就半推半就的收用了。
当天夜里，她是难过的，坐在寝室内，看着烛泪流了一夜。
姜水柔心中，她对雅月还是有几分恩情的，若不是因为她的举荐，这雅月一个二等婢女怎么会有这样的造化？
雅月风姿绰约的移了移腰身，望着姜水柔淡漠的笑了笑，假假的福了一礼，也不等姜水柔叫起，便轻声道：“王妃，你知道小郡主怎么样了吗？”
说到这里，雅月不等姜水柔回话，便浅浅笑道：“哦……不能，不能叫小郡主，王爷嫌她丢人，到现在还没让她上玉牒呢。”
姜水柔听到这样的恶言，不由心中微惊，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雅月，声音颤抖的呵斥道：“滚，我就算现在不济了，你也是我的奴，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嘲弄你的主子。”
雅月笑了笑，笑容很是和缓，她轻声问道：“你的奴？你怕不是忘记了，你把我送给了王爷了，我现在也是正经有名份的皇家妾室，不再是个没名没份的暖床丫头了。”
姜水柔死死的咬着唇，望着这个忘恩负义的贱婢，一言不发。
雅月却轻笑了一声，让身后的婢女出去把门带上，然后坐在姜水柔身侧，笑容清浅的说道：“姑娘，我原来只是院子里的洒扫丫鬟，本来只是签了活契入的姜府，准备着五年后还要出府与家人团聚的。”
“只是因为我生的周正了一些，便被你瞧上了，你说喜欢我……我的活契就变成了死契……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家人了。”
姜水柔抿了抿唇，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你便是因为这样恨上了我？”
雅月带着笑的诘问道：“我不该恨你？我十二岁陪着你从营州嫁到这里，远离故土，这辈子再见不着家人，只能一生做你的奴，呵呵，准备着让你随意可以配个家里的粗使仆从。”
“如果不是郡王爷看上我，我会有什么下场？”雅月说到这里，眼眸冷硬的瞪着姜水柔，轻笑一声道：“当然，这些会让我有些怨气，却不至于让我恨你。”
姜水柔望着雅月，根本不想听她废话，烦燥的说道：“就算是我错了，你现在也看够我的笑话了，可以滚了吗？”
雅月淡淡的说道：“你就不好奇，这么多天了，你那个女儿怎么样了吗？”
“可儿？”姜水柔愣了愣，望着雅月，忍不住追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她可是你的小主子。”
雅月一笑道：“呵呵，小主子？你觉得我还是你的奴吗？你怕不是忘记了，我可给王爷生下了长子，虽然是庶出，但也是正经上了宗谱的。”
姜水柔推搡着雅月，发怒的说道：“滚。”
雅月轻笑道：“是呀，你怎么会忘记，你那么嫉妒我能为王爷生下儿子，我的钰哥儿，才巴掌大点，你便要把他抱到身边教养……”
“若你肯将钰哥儿记在你名下，给他一个嫡出的名份，为了钰哥儿的前程，我也就认了。”
雅月越说越恨，笑容已经维持不下去了，眼眸如有火一般的继续道：“可是你不会，你还总说他是奴生子……呵呵，你让我母子分离，还要天天作践我的儿子。”
“你知道吗？有几次你罚我跪在回廊下，我听到你在屋里发作，骂我的钰哥儿是奴生子的时候，我心里是什么感受？”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因为你这样，王爷也不会这么快动了心思要抬举我。王妃娘娘呀，你大约这一生，也就做了这么一件好事。”
姜水柔看着雅月恍恍惚惚中想起了这件旧事，那是太和十二年，雅月才生下了钰哥儿，她到时候嫉妒的发了狂，还听到有人劝她要收养钰哥儿。
她那时候还年少了些，以为自己还能生养……总觉得不急，不如养着钰哥儿一阵子，等到确实生不出来了，再考虑正式记名。
有时候心里烦闷的时候，也会骂几句奴生子。
可是她真的也就是嘴碎了一些，从来没有虐待过钰哥儿，虽然她有些嫉妒，但钰哥儿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儿子，她怎么可能待钰哥儿不好？
她遣了三个嬷嬷，十五个婢女精心的照料教养，钰哥儿一直被她养的白胖可爱，便是当初雅月这个亲生之母，也曾经谄媚的说过她照顾的好……
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