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云樘收到宫里传来的最新消息时,正披挂在身,准备出城一趟。
这一次他从边境凯旋归京,带了五千精兵一同归来。原本,作为燕北军的代表,这五千人马待接受了朝廷的封赏之后,自然是要回燕北之地的。
然而,因为朝廷的封赏迟迟未落实下来,这五千精锐之师便一直暂时驻扎在城郊的西山大营。
西山大营原本就驻扎有拱卫京畿的五万人马,由镇国公亲自掌管。
这西山营一直拱卫京师,从不曾拉出去真刀实枪的作战过,这在刚刚才从尸山血海之中拼杀出来的燕北军看来,自然就疲软了一些。而燕北军身上的那种傲气,又让西山营的将士们分外不爽,直指这些人太过狂妄自大……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双方的小摩擦一直都没有断过。
陌云樘也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一直都不曾插手其中,反而将这等麻烦事都丢给了镇国公,直言京畿军务,他无权干涉云云。
然而,今日他却不得不出城一趟了。
原来,自那日百花宴上见过几位老大人之后,朝廷对于将士们的封赏终于定了下来。便在明日,礼部的堂官们便会前往西山大营颁布圣意……
未免到时闹得太难看了,陌云樘便打算今日跑一趟西山大营。
却不想,他这里刚刚上马,流云便将宫里最新的消息给传了过来。
“司礼监所有的大太监全都中毒倒地了?”陌云樘听闻后,一脸玩味道,“有些意思。”
皇帝亲笔写下的诏书素来很少,大多时候都是交由司礼监的执笔太监们代笔,而后在经过了中枢内阁老大人的掌眼之后,再交由皇帝盖印……
昨日,皇帝刚给司礼监那边下了圣谕,要册封刘德妃为皇贵妃;可眼下,司礼监那边却被毒倒了一地。此事细细想来,内里的缘由恐怕是……令人细思极恐啊……
不得不说,这刘家人行事,果然有些胆气,竟然能兵行险着,想到这一步。
只可惜,宫里有胆气的人,恐怕不止那位刘德妃了……
“柳家和周家那边呢?可有动静?”陌云樘若有所思的问道。
流云摇了摇头,“怪得很,那两家今日竟然也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怪吗?当然不怪了。
那两家自是也有聪明人的......
陌云樘意味深长的一笑。
好戏,开场了!
“应鸿楼那边呢?”他突然回头问道。
“主子,”流云回道,“已经给阎胖子递过话了,今日就会将消息给花小姐送去。不过……”
说道这里,流云吞了吞口水,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陌云樘也没有追问,只是抬眼略略的瞟了他一下。
流云心中一紧,立刻低下了头,再不敢玩那欲言又止的把戏,飞快道,“主子,昨日那位宁七公子给花小姐送了一张正式的拜帖。”
“昨日?”陌云樘微微皱眉,语调并未高出个半分,流云却已经汗流浃背的跪了下去。
“是的,昨日。”他突然有些后悔了,这个消息不应该压到现在。
主子这模样,怕是生气了。
“主子明鉴,”流云低下了头,沉声道,“属下安插在定北侯府的钉子,意外被花侯爷看中了眼,这两日一直被花侯爷带在身边。昨日钉子得到消息之后,却苦于无法从花侯爷的身边脱身,一直无法将消息传回,直到深夜花侯爷回了后院,他这才趁机将消息送出。可那时……”
说道这里,流云抬头看了主子一眼,这才道,“属下收到消息时,您刚刚才睡下。故而,属下便自作主张……”
“起来吧。”陌云樘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以后花家的消息,不管在何时都要第一时间传于本王知道。花西楼那人能坐上定北侯的位置,可不只是因为他救过陛下一条命这么简单……”
流云这才站了起来,“属下知错了。”
“可查清了是为了何事?”陌云樘又问道。
宁七是个聪明人,在这个时候,他不该找上定北侯府,更不该找上那个女孩子。
毕竟,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么一段令人津津乐道的婚约。现如今,那个女孩子又风头正盛,以宁七平日里那深谙明哲保身的性子,在此时是绝不会去招惹那个女孩子的。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流云摇了摇头。“属下已经命人去查了,暂时还没有结果。只是……锦衣卫那边似乎也在暗查此事。”
锦衣卫?
陌云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刘唐。
那人为了那个女孩子,也算是上心了。
只可惜,他便是再上心,也是白搭。
因为,那个女孩子注定将会是他陌云樘一生都要守护的人!
谁也不能抢走她......
“将宁七前晚偷偷去过梅府的事情,透露给锦衣卫的人知道。”陌云樘突然说道,嘴角勾起了一抹高深的笑意。
流云应了一声是,翻身上马,跟在了主子的身后。
……
在周嬷嬷又送了一张大额的银票之后,应鸿楼的办事效率果然是提高了不少。
就在午后花初晓刚小憩起床时,她想要的东西便已经送到了她的面前。
花初晓打开那册子,看着那两个被人着重圈出来的名字,不由微微一怔。
这两人,竟然正是那日陌云樘点出来的那两个……
是巧合,还是……
花初晓不免多想了一些。
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还是点了名册上另外一个不打眼的名字,“就他吧。”
一旁,周嬷嬷顺着主子的指向看了过去。
“刘竹?”她有些意外,斟酌着劝了一句,“小姐,这个刘竹虽然也是执笔大太监刘宝的干儿子,然而平日里却并不得宠,也甚少有机会在御前近身伺候。若是选了他,恐怕不大方便……”
“我知道。”花初晓随手将册子丢在了一旁,“这位小刘公公虽然是不起眼了一些,可胜在出身不错。这样读书明理人家出来的孩子,自然也该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应鸿楼传来的消息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刘竹原也是官宦人家的后代,只因五年前,他的父亲在任上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才合族被罚,遭了大罪。
如今,这刘家人成年的男丁皆被发往了苦寒之地,女眷和幼子也被卖身为奴。当年,这个刘竹也是在无奈之下,这才选择净身入了宫……
花初晓叹了一口气。
她明白刘竹的无奈。----这进了宫,服侍好了贵人,才有机会为自己的家族翻身吧?
这个孩子,倒是有志气。
只不知,如今五年过去了,他的志气,可还在?
周嬷嬷见她叹气,有些不解的问道,“小姐?”
花初晓摆了摆手,“没事。周嬷嬷,此事就交给你来办吧。去查一查刘家当年的旧案,然后把情况告诉给刘大人……”
以刘唐的本事,自然能在不动声色之间就将此事给处理好。
当然了,她自己也不是不行,只是时间上来不及了。所以,还是借锦衣卫的手吧……
左右,她已经欠了刘唐这么多了。这虱子多了不咬,人情债多了也就不愁了……
“哦,对了,把这个东西烧了吧。”花初晓吩咐完正事之后,又看了一眼应鸿楼送来的那本册子。
这里面记载的东西若是落到了有心人的手中,只怕会为自己招来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
尽管,她找来这东西,的确是有所图谋……然而不轨却是称不上。
周嬷嬷会意,立刻找来了炭盆,当着主子的面,就将那册子烧成了灰烬。
秋夏便是在此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欲言又止的看了主子几眼。
“你这丫头,又怎么了?”花初晓回头笑了笑,轻声问道。
“小姐,外面的风声,有些不对。”说道这里,她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自从那日百花宴之后,众人都说您是诗仙下凡,京城里很是议论了一阵儿,奴婢们听着也甚是觉得脸上有光……”
听到这里,花初晓却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这些事情,就由得外人去说吧,咱们关好院门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也就是了。等过些日子,这京城里有了新的谈资,众人自然也就淡忘了此事。”
世人总是健忘的。更何况,如今百花宴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宫里大约很快就要传出指婚的圣旨了吧?
到时候,几个皇子一起大婚,众人的注意力自然也就不在自己这边了。
秋夏却是摇了摇头。
“小姐,若只是这样,奴婢自然不敢来烦您。”说道这里,秋夏的脸色又是一变,“方才,奴婢去大厨房那边时,偶然听到了另外一种说法。说……说您是诗仙下凡,是有大造化的人,而咱们定北侯府福薄,怕是承受不住您这天大的造化……”
花初晓听到这里,却是笑了。
这是几个意思?
暗指定北侯府这座庙小,要容不下自己这尊大佛了?八壹中文網
所以,这是想要借着舆论的力量,要撵走自己吗?
想到这里,花初晓抬头看着正院的方向,若有所思的一笑。
这主意,到底是谁替李氏出的?
倒是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