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屿也跟着笑:“真巧,我跟叔父想到一起去了。”
晏瑾群一愣,没想到对于他的破罐子破摔,晏屿是这么个反应。
听到他的话,更是嘴角一扯........谁跟你个小兔崽子想一起去了。
(晏安:我是破罐!我是破罐!我是破罐!我是.............)
“所以呢,”晏屿眼尾微抬,嘴角的笑意更浓,像只狡猾的狐狸:“叔父这些年做的那些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晏瑾群心里咯噔一下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面上却强装镇定,这小兔崽子诈他也说不定。
晏屿将他脸上细小的表情变化,收在眼底,叹了一口气,颇为关心道:“叔父也是,怎么把收到贿赂的那些钱,藏在了城外那些庄子里了,这离皇城也太近了吧。”
嗡——
晏瑾群脑子一片空白。
晏瑾群只觉得双腿虚浮,身体晃荡一下,他下意识的扶住了晏屿身边的桌子,不停的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晏屿的话无不表明着,他不光知道他贪污的事情,就连他藏银子的地方他都知道。
但是怎么可能呢!
这件事他明明做的极干净,就连他夫人和晏安都不知道这件事。
他怎么会.........怎么可能知道?
按理说只有他和他极为信任的那些心腹知道才是。
心腹!
所以,晏屿早就在他身边安插了人。
晏屿看着晏瑾群满脸不可置信,还强装镇定的样子,继续补刀:“叔父,这要是被人发现,再告知皇上可不好了,叔父就算想要转移,那么多银子一时半会也转移不了吧。”
“啧。”晏屿笑看着晏瑾群,语调温和:“真是好替叔父担心呢。”
晏瑾群握着拳,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显然这件事他暂时还没有办法消化。
他本就想着,吓唬吓唬晏屿这个小崽子。
也就把安儿保下来了。
结果。
安儿没保下来,他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看着晏屿,这小崽子,把他偷藏的金库都挖出来了。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真是阴沟里翻船。
晏瑾群手死死的抓着桌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晏瑾群缓缓松开了桌角,语气中混杂着悲痛和无奈:“阿屿,咱们都是一家人,非要闹到这种地步吗?”
“就是你父亲现在活着,你想想他会愿意看到我们现在闹成这个样子吗?”
晏屿看着他眼神微眯,冷哼道:“原来叔父还记得我们是一家人啊?”
“怎么不记得呢。”晏瑾群目光飘忽,似是回想到了以前:“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经常坐在我腿上玩,还有安儿和你玩的多好。”
“阿屿,我也是心痛,一时气急罢了。”
“我是你的叔父,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过得好。”
“所以看到你误入歧途,我才格外的心痛,一时气愤做了这样的事”
晏瑾群知道进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杀了晏屿,他恐是没法活着走出晏府。
哪怕能,走出晏府后,也没法坐稳御史大夫这个位置了。
还有那个不讲道理,沉迷男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小公主,知道他杀了晏屿,又会怎么对付他?
不出意外的话。
他积攒了这么多年的地位、名声全都会毁于一旦。
不杀这个小崽子.........
他!
现在晏家的领头人!
要被他揉圆搓扁,怎么想都觉得气血翻涌。
可要不听他的,被皇上知道这件事,也不会轻饶他。
最轻也要充军流放。
两权相害取其轻。
眼下先答应他,先保住自己的地位,保住安儿。
以后再好好收拾他。
晏瑾群眼角湿润:“阿屿,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叔父的心才是。”
他明白!
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父亲尸骨还未找到,晏瑾群就接替了他父亲的位置,带着人来抄家。
甚至将父亲从晏家除名,说他父亲不顾阻拦,修改河堤,导致排洪排向了附近的村落,一个决定造成了数万人的伤亡。
说他父亲德行有亏,愧对晏家列祖列宗,生生将他和父亲从主脉中,划入了一些旁支中。
便是如此,还美其名曰说是看在兄弟情分上。
他的晏安堂哥就更好了,幼时出去玩,趁他不注意将他推入冰水中,就在岸边看着他,在水中扑腾挣扎。
若不是被随行的小厮发现,他现在恐怕是枯骨一堆了。
晏屿想起这桩桩件件忍不住想笑,站起身来,凑到晏瑾群身边轻声道:“瞧叔父说的话,生分了不是?”
他顿了一下,语调略沉:“叔父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一刻不敢忘。”
“当然了。”
“我说这番话可不是要学着谁大义灭亲,只是提醒叔父一下罢了,我和叔父是一家人。即便对叔父做的这些事,很痛心,可也不会将这件事捅到御前。”
“我也不会害堂哥,哪怕他不顾王法,害人性命,我也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他被砍头的。”
“我舍不得叔父死,也舍不得堂哥死。”晏屿顿了一下,笑道:“不过呢...........”
“咱们都是一家人,当然要团结互助了。我帮你守着这秘密,你也帮帮我嘛,叔父,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晏瑾群用手握紧了拳,指节深陷到肉中,努力压制住想掐死他的冲动。
他无力的点了点头,咬着后槽牙:“是”
晏屿用手理了理袖子:“我就知道叔父最明事理了。”
晏瑾群扯了扯嘴角:“你叫我一声叔父,我照拂你也是应该的。”
晏屿姿态清雅的坐在了椅子上,笑道:“叔父说的是。”
晏瑾群转头往出走,在这的一分一秒都让他喘不过气。
几步便跨到了门廊处,他立在门廊前,背对着晏屿沉声道:“你和你父亲一点不一样。”
说完也没等晏屿回答,快步跨过了门廊。
晏屿看着晏瑾群消失在门前,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个干净,目光沉静而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