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太妃作为先帝最宠爱的女子,身后又有单家撑腰,在宫里从来都是横着走的。今天亲眼看见皇帝的故意冷落,心中又气又恨。
但为了单家,为了自己儿子的大业,只能忍辱。此刻,在白白等了半天后,帝后终于从内殿出来。
杏太妃摆出温婉的笑容,起身见礼,“给皇上、皇后请安了。”
焦景然至主位坐下,“太妃不必多礼。”
孟若水跟在身侧,为了在外人面前不太丢脸,她选择不说话,坐靠在扶手边的软枕上,拿出了怀里的连环画闷头看起来。
杏太妃落座后,眼神在孟若水身上停留了几息,才收回了目光,浅笑着与焦景然交谈,“听说皇上今日处罚了我宫里的内侍总管,是妾的过失,故来请罪。”
“太妃言重了,下人做得不好,顶着主子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也是有的。”焦景然让人换了茶盏,随意应付道。
“皇上近来似是心情不佳,妾的娘家前些日子送来了自家种植的绞股蓝,以此药泡茶,具有凝神静气、镇定安神之效,妾特带了些来奉上,皇上可以试试。”
孟若水耳朵动了动,绞股蓝?好东西呀!清热刮脂,还降三高呢。
不过饮用不能过量,太过寒凉,容易拉肚子。算了,她还是不和阿然抢了,男人多喝点没关系。
焦景然没注意她带来的是什么,心中嗤笑着她说的第一句话,这是想把单丞相和恶奴受罚之事归结在他这个皇帝心情不好,胡乱发脾气上。
“多谢太妃了,近来朝事繁忙,朕的确有些上火,身负天下责,总要尽职尽心,若不讲该讲之理、不做该做之事,随心所欲,弄得君不君臣不臣的,那这天下得成什么样?”
“皇上说得是,所谓高处不胜寒,身边再亲近之人都得留个心眼,不能被表面的温驯蒙骗,自然是常人不易承受的辛劳。”杏太妃有意无意的眼神又扫过一旁看书的孟若水,意有所指一般。
焦景然顺着杏太妃的视线看向了身边乖巧安静的孟若水,此时正认真地埋在书中,好像已融进了其中世界。她吃饭前将脑袋上多数的发饰都卸了,只一根代表身份的凤凰金钗插在小盘发间,其余长发于胸前分两束垂下,清雅不失俏皮。比起正式的皇后妆容,焦景然更喜欢她这般天真烂漫的样子。
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的注视,孟若水抬头疑惑地回望,少焉,也没见他有什么反应,弯起眉眼回应了一个甜甜的笑容,继续看书。
焦景然回过神,他知道杏太妃的挑拨之心,毕竟将军府这么显眼的一个香饽饽,糯糯与他的感情越好,于他们越不利。
颔首好似赞同道,“自古以来,兄弟阋墙、你死我活的例子不胜枚举,太妃的提醒,朕懂得。”
杏太妃讪讪一笑,都说帝王多疑,怎么这一个如此油盐不进?还反过来将她的军。
“皇上说笑了,先帝在时,众皇子便手足情深,再说宫中又不是那市井大街,怎会有阋墙谇帚之事?妾只是记起,先帝常教导定王,切勿一叶障目,一意孤行,才多一句嘴罢了。”帝后成亲不过一月,之前也没有什么交集,怎么就深信不疑了?
“定王做事冲动,偏听偏信,易被利用,哪怕父皇日日叮嘱,仍是没能替其保住太子之位。不过也好,比起朕这般被禁锢在天下琐事之间,自由随性的生活也许更适合他。”焦景然这话虽揭疮疤,却也是劝诫。
定王无才无智,能力够不上野心,野心配不上德行。
做个闲散王爷,荣华富贵,吃喝玩乐,人人都会给他三分面,一生无虑自在,未尝不是最好的归宿。
若是真做了皇帝?那就是天要亡他梓玥国了。
杏太妃藏于袖中的手捏紧,指甲狠狠嵌进肉中。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性,可她怎么甘心?
她自十五岁嫁于先帝,就成了他身边最举足轻重的女人。那么多年,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对谁都颐指气使。
哪怕她不是正室,没当上皇后,她生的儿子照样轻松当上了太子,是大统的继承者。
而她早就做好了当太后的准备。
可先帝却不顾情分,废了她儿子的太子名号。现在更是留下他们孤儿寡母,将皇位留给了一个宫女生的小子。
就算寄养在皇后名下又怎样,她就不信,皇后真会把他当成亲生子一般教导培养。
她儿子就是再顽劣,跟眼前这个宫女之子比身份才学,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妾告退了,皇上认真想想妾说的话吧,忠言逆耳,皇上是明君,哪怕当下不明白,终有一日会懂得的,妾只希望届时……别太迟了才好。”
故弄玄虚!孟若水一阵恶寒,真想吐她脸上。
没想到这女人今天来这里蹲守一个下午,竟然就是想离间他们夫妻俩。这是听说了他们感情日益渐增,认定她不会帮着定王和丞相府对付焦景然,所以改策略了?
明明干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事,究竟在这儿凌然个什么劲。
孟若水不再去看她那副装出来的“有心无力”,等人走没影了,才扔下手中压根没在看的书,“夫君,她奇怪。”
焦景然替她把书收好,心想小家伙果然怕生,外人一走就变活泼了,刚才不声不响的,害他都有点担心。
配合着问道,“哪里奇怪?”
孟若水撅起嘴,“不想笑还要笑,难看死了。”
焦景然没料到她的洞察力这么敏锐,摸摸她的头,“放心,夫君不信她的。”
那些假忠诚的鬼话,他又不是没听过,当年母妃死后,他跟在母后身边,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要不是母后护着,教他韬光养晦、教他厚积薄发、教他虚与委蛇,他怕早就被生吞活吃了。
。
杏太妃回了自己的宫里,桂友被带走,内务府指派了另外的内侍总管接替,还没过夜呢,上上下下的宫人都已经被拿捏住了。
她有气无处撒,又怕风吹草动传到皇上耳朵里,只能独自闷在寝殿里,连晚饭都没吃,随便咬了几口糕点。
她想到了许久未见的孟若水,今天的她,气质完全不同了。
以前的她小心谨慎、敏感自制,今日却并非如此,虽然只短短地抬了一次眼,可那双眼眸里有干净张扬,有信任灵动,唯独没有了过去的影子。
一个人的语气、动作、习惯都可以刻意伪装,但身上散发的气质,很难改变。
莫非,是真的伤了脑袋,失忆痴傻了?
但一般的痴儿,不是眼神浑浊,笨笨呆呆的吗?
孟若水虽没有开口说话,但动作神情皆与正常人无异,这又如何解释呢?八壹中文網
杏太妃将今日皇上的态度,和孟若水的反常一同让人去定王府和丞相府传了话。
单黎接到消息,越发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宫一探究竟。
上次见面的计划没有成功,单丞相对他已经有了不满。他直觉里面有猫腻,宫里拦着不让孟若水与将军府见面,绝对有问题。
单黎心里唾弃着,什么蠢太妃,不仅没能成功让皇上起疑,更是连孟若水真傻假傻都弄不清楚,也难怪定王的计划到现在还没什么起色,跟着这样没本事的母妃,从小能耳濡目染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有信心,只要他亲自出马,一定能搞清真相,找到突破口,在定王面前狠狠挣一回脸,也会当之无愧成为他大业成就后的第一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