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爷、夫人。”红着脸的将军府三少爷孟长骁给二人行礼。
孟若水扯了下焦景然的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夫君,没瞎。”
焦景然差点笑出声,小家伙对这个问题真是执着,怎么会真的以为自己弟弟是个瞎子呢?
拍拍她的头,站直问道,“长骁,春风楼的遥雪你可认识?”
听到这个名字,孟长骁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算不上认识,有一次长骁和同窗泛舟游湖,遇到那姑娘不慎从她自己的船上落了水,碰巧那日府中幺妹是和长骁同行的,众人就让幺妹和其婢女救了人,还送去了舱内休息。但因幺妹也是女子,又是下水救人,所以长骁和同窗们都将自己的外衫事先给了幺妹,便回避了。可没料到,事后,那姑娘披着长骁的外衫回去,便到处宣扬说她是长骁的……的……”
孟长骁的脸一下更红了,怎么都没憋出后头那恶心人的几个字,不过在场的都听懂了。
也感叹遥雪不愧是春风楼出来的,这种瞎话也敢编,人家好心救了她,她不思感恩,还讹上了人家。
但反过来一想也能明白,这可是将军府,皇后娘娘的母家,若是从良后能被纳进去,哪怕只是个小妾,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孟若水也明白孟长骁先前为什么涨着番茄脸出现了,十有八九就是听于初说了原委后,又羞又气又没辙。
陪着楚潇的楚君莫这时上前一步,拱手说道,“爷,学生能作证,那日游湖,很多人都去了,学生的外衫就是给了将军府五小姐,第二日由孟同窗送回的。”八壹中文網
楚君莫和孟长骁在同一间书院,二人的成绩都不错,只是楚君莫志在入仕,孟长骁只是单纯喜欢读书,所以二人关系还不错,听得懂对方说话,却没有利益冲突。
“她落水后可有呛水晕厥?是否清楚当日情况?”焦景然继续问,这个“她”指的是遥雪。
楚君莫既然站出来做了证人,自然地替孟长骁回答,“并无晕厥,当时两艘船挨得近,大家发现落水后第一时间就救人了,她在水中还呼救呢。救上来后,虽然我等男子都回避了,但也都听到了她和孟小姐道谢,只是有些虚弱。”
“既然这样,她又是如何知道那件外衫是孟长骁的?”
“爷有所不知,那日一早是书院的小考,书院的规矩是,小考都放上午,考完不上课,先生留院阅卷、学生放假不得逗留,所以大家是从书院一同出发的,也想着轻松一下,自然穿的都是院服,院服上都有名字。”
就因为此,那件衣服才成了遥雪手上的“铁证”。
不仅三番两次让丫鬟堂而皇之地来书院送吃的,还要早半个时辰就等在书院门口让所有人都见到。
说些暧昧不清的话语,故意引导其他班的学子误会他们天班学生寻花问柳,和花娘暗通款曲。
焦景然松了口气,他问得这么仔细,当然是想断了遥雪今后强辩和假装无辜的可能。
但他心里还是存了个疑,毕竟在宫里见得太多了,“落水”这出戏,花样可以百出,但十次有十次都不是意外。
焦景然捏捏孟若水的手,“看吧,不是弟弟的错。”
他虽然私心糯糯心里向着他一个,但并不愿意她误会娘家人,即使只是个庶弟,但也是将军的骨肉。
孟若水小小翻了个白眼,世界上有这样信念感爆棚的皇帝吗?还是对一名手握军权的将军。上位者的多疑关键时刻能保命你知道吗少年?
无奈只能用了自己的万能回答公式,“夫君说得都对。”
“爷,衙差们奴已经喊来了。”于方趁着这个空档开口回话。
刚刚他拿了消食药回来后,就立即被焦景然赶去了府衙。
几人其实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但正碰上焦景然在问话,就在外围等着。
衙差平时巡街、查问、拿人,在百姓中可谓高人一等,但今天这自称是“奴”的男人来了两次,他们老爷都跟孙子一样陪着笑脸一个劲儿献殷勤,他们这些底下当差的小啰啰,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当然不敢放肆。
两个衙差锁链枷锁熟练地往地上那些几乎丧失了行动力的恶奴身上套,不一会就串成了一个串,拉走了。
“于方,春风楼恶意编排抹黑将军府,让衙门记得去抓人,还有,别忘了提醒衙门,到时候书画摊、糖人摊,还有受到惊吓的百姓,都是要给赔偿的。”
“是。”于方想到自己第二次出现时,官老爷的便秘脸,有些于心不忍,他甚至能想象到乌纱帽下的那颗脑袋里,正在发出的嗡嗡声。
皇命难违,大人,奴同情你,但是抱歉,咱们又要见面了。
留下的众人眼看闹剧结束,也渐渐散开了,有些一脸兴奋还迫不及待离开的样子,摆明就是去讲故事的。
今天发生的事,怕是明日一早就要传遍帝都了。
于初正在给遭殃的几个摊主做登记,让他们别忘了去衙门拿钱。
孟长骁重新给焦景然夫妇二人作了个揖,“给姐姐请安,给姐夫请安。”
焦景然虚扶了一把,“三弟受了委屈,可以让人传话进来的,岳丈不在帝都,有什么需要照应的,尽管开口。”
孟长骁低头不语,他想说感谢的话,却在听到焦景然这般亲昵又关心的言语后不知该怎么回应。
他与兄弟姐妹之间,甚至是与父亲和姨娘之间,都只有表面上的融洽。见面了他会规矩行礼,长辈有教诲,他会谦卑听从,弟妹有求,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他不会拒绝……
但仅此而已,再多也就没有了。
这次遇到麻烦后,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楚君莫,甚至连出游的其余同窗和幺妹,他都没想过去找当中的任何一个。
他是庶子,不需要继承将军府,但比起平常人家,日子不会差。所以这一生,他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行,只要不出格,平安康健、富贵荣华。
他不觉得将军府对他会有钱财以外更大的帮助,甚至不觉得家人的境况对他会有多少影响。
只要将军府存在就行。
他不必承担、不必负责,做好他三少爷的角色,与任何人都无需有过深牵扯。
可他没料到,被人污蔑、诽谤后,他据理力争没有用,避其锋芒没有用,他甚至想过去击鼓鸣冤,可他能说什么,说自己被一个花娘骚扰,无力自救?
听着都可笑。
他一直以为府里的众人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没什么情感、不甚在意,毕竟他要么在书院,要么在自己的书房,与谁都不会过多交流。
孟若水是嫡女,又是长女,与他不是一母同胞,自己也有亲弟弟,现在更是做了一国之母,与他的地位天差地别,怎会理会他的烦心事。
但她理了,还是主动理的,不论是不是因为将军府的名声,是她切实解决了困扰自己许久的麻烦,还让皇上给他求助的特许。
孟长骁此刻心头溢满了许多陌生的情绪,他搞不懂,皱着眉头思考,却久久没有头绪,一向言行举止得体到位,不曾出错的人,到最后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