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摇头,连声说道:“我不要什么帮助,我只是想着让家父家母能够安全在京,我只想着这个。”
赵母低头,沉脸说道:“你若要求这个,婆婆却是办不到的。”
李清照恨意生,瞪眼看向婆婆,亏得婆婆没有抬头,她却好似一点也不惧怕了,心里虽然刚刚安慰了自己,想着家父已要出京,自己也是不能留他了。
可是自己撒娇一声,说要父母安全在京,婆婆却说了一个“不”字,自己便不愿意听,因此连连摇头,闭眼向外挤着泪水。
赵明诚见娘子这个模样,忙伸手去扶住娘子道:“娘子你冷静一下。”
李清照道:“我爹都要回老家去了,你又让我怎么冷静?”
赵明诚被娘子说得没有了话说,虽然希望安慰娘子,却苦于不知如何再说,因此低下头来,只得自我苦思道:“娘子说得是啊。”
赵母在自己儿子的身上重重地给了一掌,生气地道:“什么是啊,她这个样子,你就不管她了吗?”
赵明诚无奈将手掌放在胸前,掌心向前,急道:“母亲让我怎么办?”
他话说出时,正是内心烦躁之时,因此正是窝着火气之时,又听母亲这样问自己,便难以忍耐,将内心火气都借着这一句话而了出来。声音之大,都令屋子内的东西颤了三颤。
赵母被儿子这一句话给惊到了,还真没想到,平日里文弱温和的明诚,平日里听话的明诚,到现在竟然对自己起了火,还将自己给吼成了这个样子。古人都讲孝顺为先,明诚这个样子,太过份了。
赵母冲着明诚瞪了一眼,正待要说,却见儿媳在床上呆坐。想必她也被吓到了。
再看儿媳的肚子,赵母内心又想:“现在这个时刻,我就不和明诚计较了。”
赵明诚却不知母亲内心所想,看母亲并不再说。内心也稍稍有些后悔,自己怎么就对母亲吼了起来?
不过这个念头一眨眼便过去,再一转头,赵明诚见娘子也在呆着,忙道:“娘子。你,冷静一下好吗?”
他一心想着要安慰娘子,却在这个时候没有了主意,因此结结巴巴,不知应该如何说。
虽然这一句说得有些结巴,可是赵明诚却说得十分诚恳,语气温和,让李清照听了不自禁内心一暖,也忘记了方才相公怒吼的样子。
赵母在一旁,呆呆看着。心里想道:“娶了媳妇忘了娘,明诚也不例外。”
赵明诚还在盯着娘子,只听的此时后面门外一个下人喊道:“大夫来了。”
赵明诚疑惑一下,登时又想道:“对了,父亲来了。”
李清照虽然想要撒开性子来,却对公公还有忌惮之心,因此呆坐床上,连哭泣之声都停了下来。
果然,赵挺之先进门来,忙转身站立在一旁。伸手向门内示意,随即一个大夫进来。
赵挺之见儿媳坐在床上,好似没有了事情,便是喜道:“清照你没事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赵挺之心里想道:“有事没事,还得请大夫说话。”
随即转身与大夫道:“儿媳身体重要,千万摆脱先生好生看看。”
那大夫听赵大人如此客气,说话诚恳,便道:“赵大人放心,我来看看。”
大夫过来。与李清照看病,李清照也不说话,也不乱动,而是任由大夫诊断。
一会儿功夫,大夫起来身体,与赵挺之说道:“其实没有大事,还是急火攻心,她若不生气也就没事了。”
随即又与赵挺之一个单子,说要调养调养,便即无事。
赵挺之听了大喜,心想儿媳没什么大碍就好,因此好言好语,亲自出门去将大夫送走了。
待赵挺之回来,看着众人,又看儿媳正看自己,也觉得尴尬了起来,方才儿媳就是为了求自己才晕过去的,自己还是少说话的好。
与是他将袖子一扬,说道:“今夜也晚,我们也都该休息了。清照,你身子没有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好生调养身体就是了。”又向一旁说道:“夫人,你和我回屋去。你怎么也来了?”
赵母看着老爷,心里想道:“你还怪我,你非来看看,结果看得儿媳都晕了过去。”
不过这个家还是老爷为大,赵母也不多说话,站立起来,走到老爷身旁去,点头说道:“哎。”
赵挺之转身,心里想道:“还是快走,话已说破了,再不好相谈。”
李清照张开嘴来,还想求一求,却听相公说道:“娘子你还想什么?爹爹他不会同意的。”
赵明诚见娘子又张开嘴来,心里想道:“想必娘子又要求爹爹了,爹爹他只求升官,于自己亲家丝毫不管,怎么还会答应你?”
因此也带着对爹的些许恨意,赵明诚与娘子说了那一句话。
李清照转头看相公,正待要说,却听公公转身来道:“明诚你说什么?”
赵明诚与赵挺之顶撞道:“亲旧之谊,远大于金钱地位。爹爹你却将这两个词语给放反了。”
赵挺之登时恼怒难忍,指着明诚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赵明诚也不看自己的父亲,内心只觉得自己十分有礼,正视前方,严词道:“爹爹应该明白,人在世上,总讲究一个情字,一个理字。”
赵挺之虽对自己的儿媳一直忍让,可是对自己这个儿子的言语却是再也无法忍让了,登时向前一步,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要投掷过去,却被夫人给一把抓住了手,无法动弹。
赵母见老爷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了,自然心里着急,本能反应之下便伸手去抢夺老爷手中的茶杯,虽然力气小难以夺过,却也是用力限制,不让老爷动手。
“明诚你方才说的什么胡话?”赵母一面按着老爷的手一面与明诚道:“快与你爹爹道歉,你这个不孝的儿子。”
赵明诚却是越来越犟,自己也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火气。站立直身子正与赵挺之怒目相对,双手握紧拳头,道:“家父所做决定实在难以供人评论,明诚实话实说。没有什么隐藏的。明诚的性命也是家父所给,家父若要取,那尽管来取。”
他心知赵挺之自然不会取他的性命,又是胸中愤怒,因此故意出此言来相激。也好出出气来,话一说罢,内心又想:“章大人,蔡大人,是不是还有那个童大人?唇亡齿寒,李家一受贬,我们赵家自然紧随而贬了。”
李清照在床上坐着,真没想到自己这个老实本分的相公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连自己听了都觉得是过份,因此伸手过去拉扯相公。却又不好说话。
赵挺之本来还只是以武力相逼,以为明诚会因此而害怕,却不想明诚的话越说越不像话了,竟然敢这样说,自己一面是想要教训儿子,另外一方面,家中长者,尊严为大,怎么可以让这么一个小毛孩子给质疑和挑战?
因此胸中气焰一起来,赵挺之也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眼中已气出血丝来,瞪着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儿子,哆嗦着点头,连声说道:“好。好……”
他说到气极之处,已是连连喘气了。
赵母见老爷这个样子,心里想道:“老爷怎么不生气了?他是用尽了力气,现在已没劲儿了吧?”
这样一想,赵母也松了松手,喘了喘气。
却突然只觉老爷的手又用了力气。赵母本能之下,将手再次握紧了,正好按住了老爷的胳膊。
赵挺之又突然力,想要将手中茶杯投掷过去,无奈还是被夫人给按住了,却没管这个,接着说道:“好,好,明诚,你出息了。老大老二都已有了官爵,接替父亲的工作,你却在这里与你爹争理,你很骄傲是吗?你以为以你肚子中的那些诗书伦理便可解决所有事情吗?”
赵明诚摇头道:“明诚并不想着自己的腹中有多少诗书,只是想着以我的年纪,我尚且知道人与人之间要遵循一个‘理’字,何况父亲呢?”
赵母急道:“明诚你懂什么?别再说了。”
赵母话一出口,便是分神,将手一松,正好给老爷腾出来空档。
赵挺之突然又一用力,就要投掷出去,却又被夫人阻挡。他一时内心气极,一转身将夫人向旁边一推,推开夫人,又转过身来抬起手就要向着明诚砸过来。
正在公公推婆婆的时刻,李清照内心一颤,想道:“不好。”又心知若公公转过身来,还不知要怎么样呢!
于是忙下床来,心想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公公不会对自己下手。
就在公公转身过来抬手的一刻,李清照已将自己的身子从一侧转到相公身前,待公公一转身举起茶杯来,便正好到了相公的身前。
事情突然,赵明诚也没有想到娘子会来,见家父举杯就要砸过来,还欲再推开娘子,却已来不及了。
赵挺之转身过来就要砸,见儿媳转过来,急忙停手,却也停不下来,急忙之中将手向另外一旁转手,茶杯落了下去,落到了儿媳身旁去,摔碎之声响透屋子,到了屋外去。
碎片四起,赵明诚下意识之中伸手过去替娘子遮挡。
赵挺之两眼一瞪,待在原地不动,自己还真没想到,事情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赵母“哇”然一声,用力将老爷向身旁一推,就冲了过去,忙看儿媳,道:“你怎么样?”
一面念叨,赵母一面哭泣,生怕儿媳会有什么事情,何况她身孕怀得久了,因此有什么事情,这可真是祸事了。
赵明诚慢慢将手放开来,才将娘子露出头来,也是愣神之后,慌忙上前去问。
李清照也被吓了一跳,慢慢将头抬了起来,呆呆愣愣,半晌之后,这才反应过来,慢慢地起身来。
赵母慌忙在儿媳身上摸了又摸,摸了一会儿,摸不出什么伤口和碎片来,才方停止,大口呼吸着,松气道:“还好,还好。”
赵挺之却觉得有些理亏了,自己原本一番愤怒,却让儿媳吃了亏。本想教训一下明诚,却差一点教训了儿媳。
不过儿媳没事,还算好,还算好。
李清照反应过来以后,内心更加愧疚了,一方面自己无奈救家父,十分愧疚,另外一方面,因自己的家事却让婆家这般天翻地覆,自己就是个罪人。
于是流着眼泪,李清照猛地向地上一跪,冲着公公说道:“今日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清照的错,公公千万莫要怪罪相公。”
赵挺之本以为儿媳会责怪自己,却听儿媳自责起来,忙说道:“你快起来,我不怪他,更不怪你。”
李清照摇头,心里想道:“如今大事成了定局,公公不肯救家父,自然也有他自己的道理,我无论如何也强求不得的。”
一抹眼泪,李清照内心又想:“既然我不能救家父,那就去送一送吧,只求公公他能答应。”
赵挺之忙去扶儿媳道:“我不怪罪你,你快起来说话。”
李清照挣脱摇头道:“清照有一事,还望公公能够答应。”
赵挺之忙道:“你别说一件事了,就是一百件我也答应了。”
李清照微笑一下,说道:“清照不能救父亲,却想去送一送他,公公能否答应?”
赵挺之虽对李格非还有偏见,心里觉得他走便走了,还有一个人送他,自己倒还真有些嫉妒。不过再一转念,儿媳孝顺,况且现在这个样子,自己能不答应吗?
因此又是温柔地看着儿媳,赵挺之点头说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先起来。”
李清照听闻公公这么说,这才起身来,又听公公道:“你身子虚弱,等你父亲出城之时,老夫派轿子去送你。”
李清照觉得心中一暖,公公竟对自己这么好,一时情至深处,落着热泪笑了出来,点头道:“多谢公公。”
赵挺之道:“你若想去,轿子就为你准备着,你想何时去,就何时去了。老夫答应你。”
赵母在一旁看着,欣慰一笑,又转头过去问明诚道:“你真的没受伤吗?”
赵明诚十分烦道:“没有事,母亲问了几遍了。”
赵挺之忙转身道:“来人,来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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