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
医院。
楚昭醒来的时候，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切有些恍然。
门外还有人把守。
他正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胸口一阵牵扯肺腑的疼意，这不是幻觉，他还活着。
犹记得那一日狂风蔓卷狂风烈卷，天色阴沉。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子弹穿透胸膛，剧痛裹挟恨不能将五脏六腑绞碎，他感受到死亡。
而照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似乎，没能死成。
楚昭抬眼瞧见众人簇拥着一道身影走了进来，正是贺先治。
“感觉怎么样？”
楚昭没有活过来的半分喜悦。
“从此以后，你就自由了。”贺先治看着他，眼底酝酿着太多复杂。
“我去边境你应该有办法……”楚昭眼神平静，语气阐述。
贺先治有些沉默，苍老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
“你若是去边境，再有意外，我该如何面对你死去的父母？”
楚昭平静的过分，目光黑沉有化不开的阴郁，“不用交代，即便死在行刑场，也没什么可交代的。”
贺先治浓浓的叹了口气，知晓左右不了他的想法。
“好容易到今天，就为了那个女人，你断送前程，连命也不想要了，你对得起你父母吗？”
楚昭没有反驳。
所有人都要他活着，扶初让他活着。
可他既活着，从未片刻有愧于父母，有愧家国，有愧人民。
他所要的从始至终都是荣归故里，经年执念不过一个时之瑶，接二连三的事，让他彻底心灰意冷。
“您不必再劝。”
贺老无奈离开。
片刻后，楚昭起身离开医院，站在门口的守卫选择视而不见，没有人拦着。
账号还未冻结，他用贺老给自己重新制作的身份信息，将最后的一笔钱转进去。
“姓名祁云湛，祖籍中州云川。”
人流攒动，他站在安检门口，压低了黑色的帽檐，神情冰冷，将他手里的证件拿了过来，直接进站。
湛蓝色的天空在眼前划过，他记得自己换过许多身份，唯有楚昭这个身份一直如烙铁一般，印刻心上。
他还是没有按照贺老的吩咐，随便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暗度余生。
径直去了边境缉毒所报道。
多年老经验的老季看了一眼楚昭，并没有像别的警所因为他来历不明，不肯收容。
只是淡淡问了一句，“不后悔？”
楚昭目光沉静，向他行了一个标准军礼，“不后悔。”
缉毒所说是新人必须通过训练，楚昭也不含糊，没有说出过往的经历而是从头开始。
可他的专业能力格外拔尖，也格外招人眼红，
他总是闷声不吭，对于过往的事只字不提，独来独往。
日子就这样平和的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是他这一生中内心平和的一月。
没有帝都的繁华，没有缅北的汹涌兵乱。
青春汹涌的岁月也已经度过。
第一次出任务，是在第四十天。
临走的时候，所长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他多照顾一下其他队友。
楚昭默默点头，不喜说话
边境的山林里，充满各种毒虫，气候炎热，属于热带雨林。
他跟在那些人身后，坐的远远的有些格格不入。
“一个查不到过往履历的人，也配跟我们坐在一起？”说这话的人是正是李明华，队里的技术人员，高材生。
“我怎么总看着他觉得有些眼熟。”另一个小哥说。
“眼熟什么，队长都查不到履历的人，一定是犯了大过，就算以前是有什么功绩，也不过是个垃圾。”李明华说，言语里都透着几分看不起。
“临走的时候，队长竟然还说要他照顾我们，简直是奇耻大辱。”
楚昭离的不远都听见了，他只是坐在原处，手搭在膝盖上，看了一眼天色，道，“要是再不走，被那些人发现了端倪，可就出不了这片林子了。”
他压低了帽檐，许是因为晚上长期睡不着觉，眼圈发黑，透出几分阴翳与戾气。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这家伙竟然说话了。”
“行了，都少说几句。”队里唯一一个女生开口。
他们到这偏远的地方，完全是因为学校宣传的梦想，而这个人很明显不一样，秦烟看着面前这个人也生不出好感来，觉得他过于装了。
日暮斜阳被甩在身后，几人走出这片丛林，天色已然沉了下来。
这时李明华的对讲机里传来了消息。
“你们到哪了？”所长问。
“还没到指定地点。”
那头吸了口气，似乎有些棘手，“还有多长时间？”
李明华苦着脸道，“咱们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在山林里行走，行程自然慢。”
那头忽然惊叫起来，“你知不知这是死命令？还是你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李明华双手叉着腰，依旧漫不经心道，“头儿，咱们只是暗中掌握观察，事后自然能推演出那伙人的踪迹，打打掩护而已。”
“你们来是混日子的吗？”那头显然怒气磅礴。
“祁云湛呢？”所长又问。
几人面面相觑，全然没有看见楚昭。
“不，不见了。”
那头直接拍桌而起，“你们几个老人，连一个新人都不如，还成天说三道四。”
李明华有些犹豫的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仿佛都能想象到那头跳脚的情绪，“怎么办追上去啊！”所长想了想，这次的情况怕是有点特殊。
“你带着小烟回来，剩下的人找到云湛原地待命。”李明华挂断电话后，犹豫的看着秦烟。
“你回去吗？”
秦烟发现，楚昭似乎沿途释放了信号。
“都到这儿了，我才不做逃兵。”
“好。”李明华笑，“不做逃兵。”
众人跟了上去，十五分钟后，几人看见楚昭的背影，他正蹲守在草丛后面，察觉身后的动静，给了个噤声的动作。
眼前的场面让秦烟也惊了。
两队人马撞在了一起，双方手持武器，剑拔弩张。
秦烟工作这一年来，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双方交易似乎结束了。
正带着‘货物’转身离开。
李明华刚要冲上去，便被楚昭遏住了手腕，“你做什么？”
“你没看到他们要走吗？趁现在抓捕，一定可以成功。”
楚昭只从他的眼里看到了功利，“你想送死，我不拦你，但你不能牵连队友。”
李明华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我不信以我们几个人制不住其中一方，你要是怕了，就趁早滚。”
楚昭眼神平静，却裹挟着几分冷意，“你想过潜入敌方的卧底吗？你知道暴露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明一把扯开他的手，“你这个背叛者，没有资格对我说教。”
楚昭只是盯着他，眼神格外骇人，薄唇紧抿。
李明华没有管他，更没有放在心上，转头问身后的几个人，“谁愿意跟我一起？”
立功近在眼前，几人都有点心跳加速，对面不过也四个人，他们身上也有武器，还有外界支援，这样一想秦烟的胆子大了几分。
他们一定会束手就擒。
秦烟淡淡的声音格外清亮，“我跟你去。”
剩下的两个人也选择相信李明华，“我也跟你去。”
李明华带着人追了上去。
只不过没追几步，那些人便不见了。
旋即又从黑暗中出现，笑的一脸阴暗，在月光下显得分外毛骨悚然。
几人察觉不对，想要后退，却发现后路也被堵死了，整个丛林里，瞬间就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堵住。
一道粗犷的声音带着边境的口音，“大哥你说的不错，还真有条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