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都想起来了?”
盛夜烨缓缓跪了下去,
只觉得心尖一阵猛烈的刺痛,像是有刀在里面翻搅,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都是我!”
祁远也听到了当日覃琛说的话,他才是替身,这么看来,他也是可怜。
可倘若当初他愿意跟时小姐好好过日子,愿意相信她一次,手段再留一些余地,都不会是今天这般局面,时小姐会一直跟在他身后,不怨不忿,说到底今天的局面,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怨不得旁人。
盛夜烨似乎是想起来了,他脸色泛红,痛楚异常。
“若不是我将她劫出来,她是不是能多活些时日?”盛夜烨抬首看着祁远,眼眶猩红,深处甚至带了一丝祈求。
祁远有心想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他并不是很清楚,但他不敢说。
“如果不是我,她会有疼爱他的哥哥,会有她爱的人,爱她的人,是不是从始至终我就错了,不该那么执着……”他甚至在她身死的那一刻,都没有勇气上前去看她一眼,他只是不信。
不愿意去相信。
“总裁有自己的行事方法,虽然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但可能您真的不适合时小姐。”
“又或者,您根本不懂爱。”
说完祁远都低下头,等候怒斥了,但他没有。
他抬头看着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是啊,若是早一点回头,也不至于今天这般一败涂地。”
他低着头缓缓起身,身子一软又跌了下去。
祁远有些惊惶,他何时见过盛夜烨这般虚弱的模样,心底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总裁!我们去医院吧。”
盛夜烨想要拒绝,但是身子一软,直接晕倒了下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只闻到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心底一片空茫,他缓缓抬手,恍惚想到那一日,时之瑶也是这般抬起手,触摸楚昭的。
也许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恨他的吧。
他总觉得来日方长,所以肆无忌惮,从未关心过她的身体,没有关心她高不高兴。
就连她得了抑郁,她都觉得不过是不开心罢了。
他亲眼见证她痛苦的样子,可他还是不以为意,死性不改,因为人在自己面前,他控制不住自己,总觉得不论怎么做,她都还是时之瑶,还会义无反顾的留在他身边。
可是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偷来的。
他执着这须臾年终究是一场笑话,不过是不甘心罢了。
他眼神有些飘忽,恍惚又回到了那一天。
时之瑶病重,他将她带进那个医院,命令所有的医生必须治好她。
可当时她已经是油尽灯枯之象,但他不信。
拼命命令那些医生给她治疗,治不好就封领子威胁。
是他不肯相信,是他日日磋磨,不肯放手。
他自动忽略那些不好的言论,相信她还能挺过去。
没有想到,第一次手术抢救还没开始,楚昭冲了过来,她那次便没有挺过去。
是他不肯相信,自欺欺人的驾车离开,假装时之瑶被自己带走了。
后来,楚昭追到渔村,他被迫掉下去,那一刻他的梦醒了,但他还是骗自己,脑子本能的偏过自己,时之瑶跟楚昭离开了,去了国外治疗。
直到今天,他才彻底想起来。
站在时之瑶墓碑前的那一刻,得知自己将要命不久矣的那一刻。
他只是松了口气,心脏时时刻刻像缺了一块的疼痛,提醒他缺失了什么。
每一刻都难以喘息。
其实不是心脏,是他的肺坏了,在海水里被感染,他早就知道了。
但人生漫长,他渡不过去了,纵有万千荣华,不敌往日双手余罪。
他余生要背负着愧疚活下去,他办不到。
盛夜烨只是在洛城的医院躺着,拒绝医生为自己治疗。
他很庆幸没有想起来的时候,提前回了洛城,否则现在连回到洛城的力气都没有了。
生不能同时,死但愿同穴。
祁远仍旧站在床前劝他,“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事,你何必呢?明明是能治好的病。”
盛夜烨看着窗外,苍白的眉目不掩痛楚,“是啊,明明是能治的,当初要是我早点发现,让她好好治疗,她是不是会活到三十岁?”
盛夜烨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过于虚妄了,他期盼的看着祁远,“那活到二十八岁呢?”
“至少能活到二十八岁。”说到这儿,盛夜烨又忍不住痛哭,他白皙的指尖揪紧了床单。
“可是医生说,原本能抢救的,可她身上的旧疾太多,底子太虚,才抢救不过来。”
“祁远!”
“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将她圈禁在身边……”时隔多年他才明白,他嫉妒她身边有别的男人,不想让她离开自己,哪怕是占有欲,也是喜欢,可惜了,他明白的太晚。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本该痛苦的或者,向前看,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盛夜烨打开他的手,闭了闭眼,喟叹道,“过不去了,过不去……”
眼看他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差,甚至能咳出一大口血,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咳嗽。
他眼窝深陷,薄唇泛紫,面色苍白如纸,颧骨削瘦,哪里能看得出,昔日盛世总裁的半分容光。
他躺在床上,祁远日日都会来探望,生怕他一个不留神他就彻底离开人世。
那一日的盛夜烨似乎有了点力气。
眸光里的神采一如当初。
“我要拟一份遗嘱。”
“好。”
祁远找来纸笔。
“您说我写……”窗外的风光落进来,有风哗哗吹动着树梢,细碎的光影斑驳,他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岁月。
遗书内容无非是财产分配。
两家公司的打理权跟股份都给了祁远。
因为盛夜烨信自己手底下人的能力。
还有一点就是死后的墓,他早已经命人在秦熙暮旁边置好了地方,紧挨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盛夜烨的心情似乎不错,建议去楼下逛逛。
祁远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