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女人沉默半晌,出神的看向时柒的狐狸眼。
良久,她轻叹一声,问:“愿不愿意做我的徒弟?”
“徒弟?可以像你一样厉害吗?可以吃饱穿暖吗?可以不挨打吗?”小时柒天真的询问。
时丽妤眼中闪过一丝疼惜,转瞬即逝。
她抿了抿唇,哑声答:“可以。”
于是后来,小乞丐成了时丽妤的徒弟,时丽妤给她取名为时柒,购置了一家宅院,将她安顿在内。
师傅平日里极少露面,但家里从不缺吃食。
时柒早早学会了自己做饭,她能很好的照顾自己,师傅教给她的功法她也有好好修炼,虽然她是废材五灵根,但好在师傅并没有嫌弃她。
时柒很感激师傅,每每外头的孩子说她是废物,说她师傅瞎了眼才会收她做徒弟的时候,时柒总会冲上去跟她们拼命,然后带着一身伤回家。
时丽妤不在的时候时柒会松一口气,然后自己给自己买药,抹伤,时丽妤在的时候时柒像是做错了事害怕挨骂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躲藏着,期望身上的伤快点好。
其实时柒受伤的时候时丽妤都是知道的,但她没有说出来,她只不悦的皱皱眉,然后一声不吭的离去。
这时,时柒会猜测师傅可能生气了,她害怕师傅抛弃自己,就上前抱住师傅的大腿,可怜兮兮的认错。
通常时丽妤都会心软,她见不得时柒的眼泪。
她只转过身,低头严肃道:“下不为例。”
时柒咧嘴一笑,牵动唇角的伤口,轻嘶一声。
师徒俩相处的模式很奇怪,明明很熟悉,表现的却像两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像有隔阂似的。
时柒会努力修炼,任何时候她都极为用心,想讨师傅欢喜,但可惜,师傅从未对她展露过笑颜。
每回见师傅她都像是有心事,愁眉不展的,看着远方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柒能感受到师傅身上散发出来的哀伤,但她没办法帮到师傅。
她也曾天真的问师傅为什么不高兴,彼时师傅眼中会充满阴郁,可怕的眼神让时柒畏惧。
师傅特别喜欢时柒的眼睛,有时候她一遍又一遍抚摸她的眼睛,像在透过她思念某个人。
许多许多奇怪的行径,时柒从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淡然。
师傅是个有故事的人,但她不愿意告诉她。
时柒不知道自己在师傅心中是何等位置,她只想好好待在师傅身边。
及笄之年,师傅送她一件礼物,乾坤镯。
再后来,见师傅的次数越来越少,师傅的容貌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发苍老。
时柒问师傅怎么了,但她只摇摇头不说话,陪她坐了一小会儿便会离开,她从来都是神秘莫测的,来无影去无踪,让人捉摸不透。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一个花好月圆之夜,师傅已经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还记得那日,她将她身上所有的财物都赠送给了时柒,最后留下一句“我这一生啊做过太多的错事,小柒在外人面前千万不要说老婆子我是你的师傅,否则,你将引来杀身之祸”就撒手人寰了。
按照师傅的遗嘱,时柒将她葬在了一棵老槐树下,没有墓碑,也没有碑文,从未祭拜过。
那家宅院她也再未踏入过,而是另外择了一处宅子安家,就像师傅从未出现过。
——收回思绪。
时柒问宁澹雅:“你……”顿了顿,她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唤她什么:“我师傅不是那种恶毒之人。”
良久,她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十分真,但我不恨她。”
宁澹雅望向对面平静的女儿,见她好好的坐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恨时丽妤。
时丽妤夺走时柒,让她受了六年的苦,但最后她又让时柒重获新生,说不出好坏……
听闻时丽妤早已魂归西天,宁澹雅沉默了。
她怅然的轻叹一声,恨了这么久的人啊,说没就没了,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宁澹雅看向时柒手腕的乾坤镯,那是时丽妤的东西,即便有障眼法掩护,但到了她如今的修为,很容易就能看穿的。
时丽妤所指的杀身之祸大概说的就是她吧!怕她找到时柒,怕他们母女相认,所以死都要阻止时柒被他们找到。
要不是她看到顾瑾禾的眼睛联想到自己失踪的女儿,也不会寻到时柒的身上,至少,前面几年是不会针对性去找的,他们母女也就不会这么快相见。
气氛沉凝之际,沈映淑也来了。
他杵在门口,直直望向时柒,泪水一滴滴落在地面,晕开深渍。
“父君!”宁潇潇奔到沈映淑的旁边,扶着他来到桌边。
宁澹雅也站了起来,心疼的抓过沈映淑的手,无声的安抚。
见到沈映淑的一刹那,似乎什么隔阂都没有了。
时柒起身,直楞楞的望向自己的“父亲”。
她心中堵堵的,异常难受,想伸手擦掉他面颊的泪珠,却又在半空中停下了。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分别了多年,亲情对她来说很陌生。
“欣儿,欣儿,我的欣儿……”八壹中文網
沈映淑上前,将呆愣的时柒死死的抱在怀中。
“呜呜呜呜……父君找到你了,父君终于找到你了……”
他细细描摹时柒的眉眼,像是要把她深深刻进脑海里:“很俊,长大了啊……当初你失踪的时候,才那么小,现在都长成大姑娘了,父君抱不动你了……”
时柒看向眼前漂亮的男人,哑声唤道:“父君,不哭。”
她终于将那两个牵绊亲情的字喊了出来,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开口。
伸手擦拭父君面颊的泪痕,时柒勾唇浅笑,主动给了他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沈映淑嘴唇颤抖,眼泪又哗啦啦流了出来,“当初,你才那么点大,被我抱在怀里,还冲我笑……后来,你突然不见了,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呜呜呜……”
他带着哭腔絮絮叨叨的说着往事,哭了个昏天暗地,口中在诉说思念,死死抱紧时柒不撒手:“父君愧疚啊!是父君的疏忽才让你与我们分别这么多年,父君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只要你平平安安的,父君什么念想都没了……”
“映淑!”
“父君!!”
大悲大喜过后,沈映淑又昏了过去。
宁澹雅慌乱的将他打横抱在怀里,快步离开去找医者了。
宁潇潇红着眼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明眸中满是担忧。
时柒也跟了上去,她垂着眉眼,脑中思绪纷乱,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