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则是一面又一面的破碎的墙壁。
墙壁上倾倒的砖块,甚至都有血迹以及黑暗的触手的残肢。
“这些墙壁竟然是硬生生的砸通的。”
苏毅用长剑一划,也仅仅是留下了一抹浅浅的痕迹而已,难以想象若是仅凭拳头,要用多么强大的力量以及意志才能砸开。
越往前走,越能感受到一股心脏跳动的力量。
砰,砰!
终于,苏毅在最后一面被拳印洞穿的墙壁面前停下来。
踩着地面流淌出来的血迹。
男子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用自己的身体挡着背后的箱子,地上全都是黑暗触手的残肢断臂,满地都是与触手战斗的痕迹。
他只有一只耳朵,剩下的一只耳朵也是血迹斑斑。
全身都在渗血,腹部以及胸部双肩更是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的洞穿然后拔出来了一般。
他的双手白骨铮铮,血管爆裂,苍白色的骨头在往下滴着血。
腹部的皮肉与鲜血更是令人胆寒,甚至能够透过内甲看到那扭曲破碎的须血肉模糊的内脏。
他死死的看护着身后的箱子。
他死死的用身体挡住。
他的双手双脚都被洞穿了也要挡住。
苏毅沉默。
他第一时间就认出来,这是季风。
八品武夫居然也被卷了进来,而且被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毅走过去的一瞬间,后面深渊一般的墙壁猩红触手再次喷薄而出。
猩红触手们小心翼翼,满身都是被拳头硬生生砸烂的痕迹,显然不知道被砸了多少拳。
“来.....”
季风听到触手扭动的声音,已经僵硬的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来,递出了一拳。
那破旧不堪、充满血迹窟窿的躯体,到底是如何站起来,如何还能对抗这如潮水一般的触手。
那是一个苍老的武夫,用着自己的生命在不断的递拳。
苏毅不懂,他仿佛第一次感受到信念这个东西。
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对于“武夫”两个字理解的不够深刻,直到这个画面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来啊”
他嘴在流着血,用被洞穿的手臂抬起来
“我在.......你就别想,卷走它...”
血海一般的触手再次袭来。
苍老的拳头,仅剩的一条胳膊怎能抵挡住这样的触手,唯有用生命躯体拖延它的步伐。
苏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手里凝聚一股庞大的金色掌印,轰隆一声将触手砸飞出去,同时右手持着乾坤剑一抹剑光划出。
扑飞而来的本来就已经被砸的不成样子的触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后重新的退缩了回去,像是在毒蛇一般等伤养好了再度袭来。
啪嗒。
季风在跪在地上的那一刻,苏毅冲过去将他扶住。
他那血红的手抓着,意识已经不清楚了,但肩膀传着的力量仍在传递着。
“物.......物资,边疆物资,运出...去”
季风喘着气,像是在用尽肺里的所有的力气在说话一般。
苏毅喉咙有些发紧,安慰他,“我知道的,已经运到边疆去了。”
季风摇摇头,朦胧的血眼看着他,用自己的手掌摸着后边的箱子,
“救它…”
“没,把它,把它...运出去”
苏毅转头看向那个箱子。
抬手过去,将上面的锁链抬开。
珍贵的丹药,包括疗伤的丹药,一瓶瓶完好无损的摆放在那里。
若说边疆物资里最珍贵,乃至于花钱都买不到的,除了那些特质的兵器,就只有这些丹药最为珍贵了。
疗伤丹药那么多,却不肯用一枚。
救它。
救一个箱子。
苏毅看着拿一瓶瓶疗伤丹药,墨色深瞳看着他,“这么多疗伤的药物,为何不用一枚”
季风靠着箱子,喃喃道,
“我配吗……”
他拼了命的想要站起来,“我季风一生无愧于他人,唯有感激陛下恩情,”
“这次我对不起苏家...对不起边疆的战士,我......是罪人啊”
“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向那些死去的护卫道歉,再向边疆那十万战士们道歉,
“罪人,怎配得上用这些丹药。”
季风扒着苏毅的肩膀,眼眶旁有血迹留下来,“求…你,把它带出去。”
咣当。
季风跪下,哪怕面对深渊黑暗无穷无尽的触手,他都未曾有过跪下。
他跪了,季风跪着像一条将死的老狗一样跪着求他,头抢地,
“求你,求求你……带箱子出去”
苏毅指尖都在发颤,
将一枚小还丹掏出来,放进季风的嘴里,季风不肯吞咽,苏毅声音不自主的提高,“这是我的。”
“我会带出去。”
苏毅也必须带出去。
季风才肯吞下去,同时苏毅用自己的衣服撕扯下来的布条抹上丹药的粉末,将他腹部最严重的伤口先包扎起来。
“你没有罪,还有,你没对不起任何人。”
让一个八品武夫如此绝望的跪下求人,苏毅看到这一切,想说的话全都咽在了肚子里。
小还丹拥有滋补精神力的功效,季风很快就昏迷了过去。
用自己的一身三十年的修为,一身筋骨皮肉,死也要守护这箱丹药,直到最后也不肯给自己用一颗。
他知道季风不是不舍得,而是愧疚,他觉得自己难辞其咎,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没能看守好货物。
他拼了命的,不顾性命也要抢下这箱子。
图的什么,他们图的什么!?丹药还比命贵吗。
若贵的不是丹药那是什么......
苏毅这一刻没有说话,只是他同样跪在地上,给他包扎伤口。
季风靠在苏毅肩上,喃喃道,
“殿下……”
“我再也追不上……曾经那个发光的自己了”
苏毅身躯一震,
低头看着季风,发现他已经睡着,是在说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