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长城,破了一个大洞,城墙上像是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一个巨大无比的足足有四米长宽的大洞,横在中间区域,高墙之上到处都是断口。
周边的阵法被破坏殆尽,像是短路的机器中间出现机器中断一样发出呲呲的电流声。这电流声并不是真正的有电这一说,而是运用了几千枚阵旗临时构建的各种阵法。
还有一些镇守区域的法宝在其中,用来临时阻挡着露着的巨大城墙深洞。
“死了多少人?”
“战死两百零七名战士,两名守城参领,还有五百多名战士受到重伤,急缺救命疗伤丹药。”
“李平安参领伤势怎么样!快把疗伤丹药送过去,快!”
“已经不用了。”
一名守城战士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李参领,因为邪灵啃断了双腿和脖子,已经因为出血过多牺牲了。”
负责统计的将领身体僵直,手中拿着笔久久没有缓过来,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知道了,你继续负责统计。”
他沿着城墙走过去,看到了一脸呆滞跪在旁边的王程,他的双眼空洞无比,没有悲伤也没有呐喊甚至没有眼泪。
王程只是一直看着地上盖着的简陋的白布,李参领只记得王程明年就可以回家了,又何曾记得自己早就可以归家。
在这座城墙上,每踏出一步,都曾倒下过苏家战士和先贤的躯体,这里的战士们早就已经,不是他们哭不出来,而是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
在别的地方,战斗时都说情谊越深越好,这样一起作战时不会孤单。
但是在西北这座城墙上,这些将领来的第一天就被告知,不要和部下有太深的情感,要冷酷铁面无情,甚至让他们讨厌你。
因为这样,在部下死的时候,他们不会太过难过,而他们死的时候,部下也是一样如此。
李平安刚开始也是如此,只是到了后面,看到战士们空洞的双眼,便也蹲下来抽着旱烟,和他们谈天谈北,家里长家里短的聊着,因此他被戏称为“铁石心肠”。
因此他的死微不足道。
“已经三年没有出现过这样严重的死亡了。”
“这只是我们这一小段区域的伤亡,整个被入侵的边境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战士。”
“何止是三年,这样的恐怖的东西,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那样恐怖的.......怪物。”
那名战士陪着统计的参领看着这巨大的抬头仰望的破损大洞,不可遏制的想起来刚才的那仿佛要毁天灭地一样的情景,那足以摧毁他们一切胆识的恐惧。
人们真的能够战胜那样的怪物吗,他们的坚硬如铁的内心也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黑布。
死的人多他们会害怕,伤的人多他们也会伤心。
但是这远远比不过那巨大未知带来的恐惧。
现在的耳边仍在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那不是巨手撞击城墙的耳鸣,他们知道,那是邪灵爬上来啃咬阵法传出来的动静,
“派遣固守军对大洞严防死守,就算用光所有阵旗也要死守这个大洞,等待补给的到来,不许放进任何一只邪灵进去。”
“是!”
“参领,前面的阵法已经被邪灵破坏,冲过去补很有可能直面邪灵,邪灵会伤到甚至杀了阵法师。”
“刚才布置阵法的时候已经损失了十几名战士还有一位阵法师,如果还需要修补的话.......”
那名参领拔刀而起,目瞪而圆,“就算是死人也要给我上去补。”
“倘若跑出去一只邪灵,那就不是死一两个人的区别了,那是要死成百上千人,死的会是你们的妻儿,会是你们的战友,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你是第一天听到这样的命令吗!?”
“你们死了我会亲自上去,直到用尸体堆满这个大洞,难道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几名战士同样拔刀握在胸前,“是!参领!”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苏家边疆战士的职责是什么?”
“赴死!我们要死守在这座城墙上!连灵魂和邪灵一同死去!”
“很好,你们没有忘记,所以现在立刻就去完成你们的任务。”
“无妨,我们去就好了。”
空气中传来一阵铠甲震荡的声响。
他们抬起头,视线所及则是一片穿着金色铠甲、腰间配着紫黑色长刀的战士们。
前来的几十名金甲军不但气势勇猛,气势血腥滔天,眼中充斥着凶煞,胸口处还绣着一柄血色的玫瑰,玫瑰中央还插着一柄长刀。
斩邪军的标志!
苏家最精锐的一股队伍,他们身上的金甲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们有男有女,年龄有大有小,还有的脸色十分稚嫩,却早早的披上了金甲,都是苏家最精锐选拔出来的天才战士,他们是天生的“杀邪机器”。
不同的是他们的年龄身份,相同的是他们这群金甲的双眼,全都带着嗜血冰寒没有人性的冷意。
那名参领眼中落泪,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终于来了,来的太晚了,太晚了.......”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来,早点来我们固守军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领头的一名金甲战士带上头甲,面容中有着冷血的光芒看着重重阵法之外的邪灵,“事发一开始我们就在赶过来,期间我们也阵亡了两名部下。”
“邬主帅已经下令。”
“剩下的由我们来接管就好了。”
......
西北城墙的最高处。
周围遍布着血红色的云彩,像是能够触摸到天穹一般。
上面空荡荡的,唯有两人站在那里。
他们是苏家的四大金衣中的两位,负责镇守西北边疆的两位。
边俊美穿着人字拖,头戴草帽,蹲在城墙的边上,身上只穿了一个破烂短袖和短裤,没有任何其它的装饰。
他的草帽染着血,右臂也是,手指上还有着泾渭分明、血肉分离的白骨。
他那并不算宽广的后背上背着一柄剑鞘,剑鞘十分精致,是他身上最精致的东西,精致到像是跟他这一身穿着根本不相配。
长剑上刻着一个“罪”字、
边俊美的紫红色的长剑现在宛若被墨汁铺满了一眼,散发着恶臭的气息,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着。
背后还有一位身穿金色瘦身衣袍的男子。
邬城的身前身后都有紫色长线绣着的一枚半月,右手边放置着道家练气士特有的拂尘。
随身带着紫色的茶壶,坐在那里,他抬手,空间当中就直接落下了两道银河一样的水流,落入突然出现的杯子当中。
甚至不需要烧水,他的茶壶里就自然而然的会产生水,
邬城是如今西北的主帅,也是苏家的第三位金衣。
“你真的不去补一补你胳膊的伤口?”
边俊美一直眺望着远处,不知道在看什么。
等了许久后,喃喃道,“不用管它,一会儿就长回来了。”
他瞟了一眼自己的长剑,看着还在冒着黑气的它,有些沉默。
“你这剑修的体质还真是让人羡慕。”邬城喝了口水,自顾自的抿着水。
他抬手倒水,这才发现,右手的袖子也被削去了一截,金色袍子的背后也有着三道深不见底的血痕,但是邬城仍旧面不改色。
“和它交手的感觉如何?”
边俊美抬了抬草帽,看了眼天幕,他期待已久的阳光仍旧没有出现在他面前,对面的天空永远是黑漆漆一片。
“我的剑只能击退它,杀不了它。”
邬城笑道,“所以你败了?”
边俊美冷冷一笑,
“我从拿到这柄剑开始,就再也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
“只是......确实是打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