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烂烂的吊灯挂在大厅的中央,铺着奢侈金红色毯子的地板上到处都是碎木块和灰尘,原本窗户的位置上只剩下几个碎玻璃块残留着,外面则全部都用木板钉住了,窗户下面则是曾经骄傲的挂在那儿,绘制着家族纹章的窗帘,几尊漂亮的大理石雕像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甚至还留下了不少可怕的痕迹。
这里便是古老而荣耀的塔斯克家族所拥有的房产之一,位于马尔凯鲁斯山丘下一处很隐秘的小别墅,据说是某位喜欢金屋藏娇的祖先偷偷建造的——不过现在也已经变成塔斯克家族唯一的房产了。
而这位现任家主马可·塔斯克,则正翘着二郎腿躺在一张破沙上面,身上胡乱穿一件肥大的袍子和一条长裤,满脑袋的白头乱成一团活像是几天没洗了,上半身裸露出来的肌肤简直比他的色还要苍白,甚至都能清晰的看到下面血管的颜色。
突然房门打开了,困倦不堪的马可眨了眨都开睁不开的眼睛,一个披着斗篷衣衫褴褛的女人突然闯进了他的视线,有些惊喜的笑了出来:“凯拉,你……你逃出来了?!”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全身疼痛不已的凯拉勉强笑了笑,打量了一下这空荡荡的屋子:“怎么只有你自己在这儿,其他人呢?”
“哦,别提了……你被骑士团的人抓的那天晚上生了好多事儿,全都是闹心事儿!”马可吐了吐舌头一脸不想提的样子:“科尔特斯那家伙本来还打算想办法去救你呢,现在看来也用不着了。”
“我……”凯拉刚想要开口,却痛的猛然皱眉,伤痕累累的娇躯强忍着没有倒在地上,额头却已经是冷汗津津。
“抱歉,光辉十字在上——圣树骑士团的人真是一帮畜生!”眼尖的马可立刻看出来凯拉伤的不轻,赶紧走过去搀扶着她躺在沙上,眼睛里却还带着满满的困惑:“但是……你伤成这个样子,是怎么从那骑士团的城堡里逃出来的?”
“有一个……好心的人救了我。”凯拉的表情相当复杂——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想提到这个家伙,抓了自己却又放了自己,还说出了那么重要的情报,却依然选择留在了骑士团。虽然自己现在的一切明明都是被他害的,却还是有点儿担心他会不会被圣树骑士们抓起来。
“对了,前几天听说你被巫师工会的人除名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凯拉赶紧转移了话题,十分关切的询问着说道:“他们有什么理由剥夺你的项链和戒指?”
“这个嘛……恐怕对于一个经常出入‘玫瑰琉璃’这种风雅之所的巫师而言,剥夺项链和戒指恐怕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马可满不在乎的笑了笑,从墙角塌了一半的柜子里抱出来一条毯子,轻轻的盖在了凯拉的身上:“但还好,他们并不清楚我是去干什么的。”
“抱歉需要你做出这么多的牺牲,马可,我知道那个巫师的身份对你有多重要。”凯拉满是歉意和可惜的望着依旧面带微笑的巫师:“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尊贵的塔斯克伯爵,变卖了家里的祖宅,让巫师工会答应接受我这样一个学生,只希望在这个古老的姓氏能够在消亡之前稍稍绽放一丝光芒,——那都是他一厢情愿而已,我只会做我想做的事情。”
“这个姓氏没给我头衔也没给我需要继承的家产和领地,只有一堆自得其乐的故事而已,让我能缅怀一下祖先曾经何等的风光。”马可·塔斯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会去可惜这些,我只会担心这些微不足道的‘牺牲’不足以让兄弟会壮大。”
凯拉沉默着一言不,这个几乎比她小了将近十岁的年轻人,才是真正为兄弟会殚精竭虑,牺牲一切的那个。如果不是这样科尔特斯也不会这么快就信任他,还这么……
“你带回来的这件斗篷……是谁的?”马可·塔斯克忽然翘了翘眉毛,十分小心的将那件爱德华来都灵的路上穿过的,早就破破烂烂的斗篷拿了起来,眨着眼睛四下打量着:“随手捡来的,还是说抢来的战利品?”
“没、没什么……就是救我的人送给我的。”凯拉突然心中一紧,有些躲闪的逃开了他的目光:“这件斗篷有什么不对吗?”
“嗯……那个送你斗篷的家伙,一定非常厉害。”马可闭上眼睛将斗篷放在面前,用鼻子狠狠的嗅了嗅,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上面全都是血狼的血臭味儿,领口的位置好像还沾了不少脑浆,恐怕是一剑斩的时候染上去的。”
“我猜应该就是最近才生的事情,他大概都打算把这件破斗篷扔掉了所以没有洗,但是依然残留着不少气味,正常人需要非常仔细才能闻出来,但是对于猎犬而言——这是它们古老血亲的气味儿,很容易就会被现的,这太危险了。”
马可拿着斗篷,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凯拉:“或许您觉得这东西很有纪念价值,但是为了兄弟会的安全问题……我们可能必须把它烧了才行,以防万一。”
“没关系,那就赶紧拿去把它销毁吧,只不过是一件……破旧的斗篷而已。”凯拉勉强笑了笑,朝着马可挥了挥手:“兄弟会才是最重要的!”
“对了,先不说这些——科尔特斯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凯拉的表情忽然激动了起来,她突然想起了爱德华和她告别的时候警告过的那些话:“我现在就必须见他,兄弟会现在非常的危险!”
………………“你保证那是你亲眼所见的,没有半点差错?”霍拉德·米内斯特侯爵扶着窗户,双目眺望着远处的马尔凯鲁斯王宫,头也不回的朝着背后跪在那儿的仆人问道:“我想听到的是实话,不是你编出来的故事。”
“这全都是真的,我尊贵的米内斯特老爷,绝对没有半句是假话!”如果爱德华能够亲眼看到的话,他立刻就能认出跪在这儿的家伙,就是那天为他指路的那个“过路人”,此时正一脸谄笑的趴伏在地上,又惊又喜的仰视着突然把他抓来的这位贵族老爷。
米内斯特家的大名他当然也听说过,等到他知晓是尊贵的霍拉德侯爵需要得到他帮助的时候,这个家伙立刻就被巨大的惊喜给包围了——仿佛有许许多多的金子砸在了他的脑袋瓜上面。
“那个小子到了长矛街之后没有多久,盖约·瓦伦斯大人就带人赶过来了——我可没瞎说,那张棺材脸绝对不可能看错了,长矛街的黑帮头子布莱克,还有他的手底下人被他们全都打成了残废,还有街头酒馆也倒闭了,您可以尽管去问问。”
“好了,不用再问了。”老人似乎心情相当的不好,转过身来疲惫的俯视着那张充满了贪婪和卑贱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他过去几十年已经看过无数回了:“你的答复令我很满意,而为米内斯特家效劳的人,都应当得到奖赏——至少是和他功劳相等的奖赏。”
“把这位先生带下去,到附近的酒馆让他平复一下心情。”老人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仆人:“然后再给他足够的奖励,明白了吗?”
仆人恭恭敬敬的低下头,将地上那位告密的先生搀扶着站起来,很快就从房间里离开了。霍拉德侯爵狭长的眸子转向了一直站在窗帘后的安杰丽卡夫人,却没有半点表情:“我猜你一定有什么想说的,尽管来说说看。”
“我必须向您道歉,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安杰丽卡夫人此刻的神色也已经不太好了,尤其是在察觉到父亲霍拉德现在心情不太好:“那个小侍从,他居然能……”
“没错,他抵达圣树骑士团的第三天就抓到了一个兄弟会的头目,当天夜里就摸清楚了这群耗子的动向——今早还有人告诉我,这个小侍从已经到了西城区,恐怕连那群耗子的窝都知道了。”霍拉德目光冷漠的扫了安杰丽卡夫人一眼:“这个爱德华·威特伍德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得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骑士团早就察觉到了这些,我宁愿相信是那个盖约·瓦伦斯在策划这一切,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更危险了——对米内斯特家的痛恨会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把兄弟会的事情栽在我的头顶上!”
“但是您根本和这件事情毫无关系,那群老鼠仅仅是一个……”安杰丽卡夫人刚想要说完,却被霍拉德侯爵立刻伸手阻止了。
“这个世上的人可不会为了事实去做事,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老人神色疲惫的摆了摆手:“去把我们的那位‘朋友’喊过来吧,我们需要那群耗子加快进度了——要在骑士团的人还没有彻底察觉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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