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鸳听他这么反问。
就不高兴了，瞪大眼看着他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现在对方可就是因为相信自己，确信自己的师父会回来，才终于被自己说动了。
要是来一句不相信自己，岂不是等于自己所有的劝导都白搭，对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沈醉一愣。
随即轻笑起来，道：“不，我相信你！不过，即便是这样，我还是非得去自首不可，否则我的下场，只会更惨。”
苏沉鸳愣了，问道：“为什么？”
沈醉：“这几年我几乎没为他们做什么事，而且我行事谨慎，他们手里不会有我的亲笔信件。
就是今天给姬千瑶，让她来见面的信件，也并非是我自己写的。
因为你那个夫君，真的太精明了，能避开他派出来监视我的那个人，我就费了不少心思。
自然不会再留下这样的破绽给他抓。
但是，当初我与邻国君主交涉的时候，因为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过去，不愿意说出自己怨恨嘉晟的原因。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敢信我。
于是，他提出要我腰间的玉佩，作为信物，把我的把柄拿捏在手中。
那块玉佩是陛下赏赐给我的，上头有御赐的标识，是仆人伺候我更衣时挂上的，我没在意，随身带着了。
他那么一说，当时都没犹豫，就直接给他了。
他也是见着我对陛下的赏赐，如此不吝惜，又观我的神情，的确是带着恨火，所以便信了。”
苏沉鸳道：“那这么说起来，如果你反水，不帮他们的话，邻国的君主，兴许会把那块玉佩拿出来举报你，到时候你也是百口莫辩！”
沈醉点点头，道：“不错！与其等到那个时候，我还不如直接出去自首，如此，还能被处罚得轻一些。
我没有消极等死，而是想到了自首，这说明我已经很听你的话，是真的想让自己好好活着，让自己有机会得到师父的原谅了！”
苏沉鸳明白，嘉晟皇朝的律法，对于有自首情节的人，都是会宽待几分的。
沈醉见她不说话，轻笑了一声道：“好了，你不用同情我，也是我自作自受，才走到这一步。
你没有必要为我做更多，你今日能点醒我，便已经是我的恩人了。
我先走了，如你所言，陛下是一位明君，或许他也会跟你想的一样，觉得应该给我个机会呢？”
苏沉鸳心情沉重，摇头道：“但我不希望结局是这样……”
她终于说服了面前这个人从善，终于说服这个人放过了自己这条命。
可自己活命的代价，却是沈醉自己去自首，甚至可能是赴死，这让她于心何忍？
父皇是明君没错，但再怎样的明君，也不一定能原谅一个有过叛国想法的人。
沈醉：“可结局只能是这样了！苏沉鸳，刚刚我说，这局面我有四个解决办法。
但事实上，我只有一个选择而已。
我舍不得杀你，也不愿意伤害你。
所以我只剩下那一条路，就是放弃叛国，自首，等待处置。”
“你别急，我们再想想！”说着，苏沉鸳兀地眼前一亮，看着他道：“我知道了！沈醉，还有一个法子！
那就是让间谍的事情，变成反间！
你去跟父皇说，你说你是假意接近邻国，想取得他们的信任，再找机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你说，你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他们让你偷布防图，请父皇定夺，看要不要给他们假的图。
这样不就好了吗？
虽然按理说，你要与他们联合，必须先对父皇请示，你忽然去这么说，可能会让父皇有些疑窦。
可是你胜在这些年，除了在长裕山刺杀我们那一次之外，为嘉晟做的都是好事，好事都落在父皇眼里，长裕山的事情父皇也不知道。
那他也没理由怀疑你，顶多觉得你做事不够稳妥，没有按照程序来。
然后你就说，担心知道的人太多，反而露馅，再表示自己还年轻，不如陈阁老老谋深算，考虑问题也没那么周全，以后会多注意。
这样，父皇不就不会多心了吗？你才二十多岁这一点，从前可能令你在升官的时候，被人妒忌，但如今反变为你的优势了！
对，就这么干！”
苏沉鸳说着这些话，其实心里也有点紧张，因为强行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是从前的她，绝对做不出来的事。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沈醉去把这辈子毁了，她也不忍心，尤其对方要自首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舍得杀自己。
所以只好如此了。
他是个可怜人，又已经改过了，相信老天能理解她的！理解不了也没办法了，捂脸……
沈醉听到这里之后，倒是好心情地笑了。
那双勾魂夺魄，比姬千瑶还要好看的狐狸眼，定定地看了她许久之后。
开口道：“够了，苏沉鸳，这样已经够了！”
苏沉鸳愣了：“什么够了？”
沈醉坦言道：“我必须承认，我刚刚告诉你，我说是有四个选择，但是从头到尾选择只有一个。
这话虽然是实话，可也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我知道你心软，我想让你为我心软，我想看看，你心软之后，愿意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但是现在，你在我的主动引导下，说出了这样的话……
为了保住我，你不止不让我自首，甚至让我颠倒黑白，这不是你的本性会做的事，可你依旧违背本心，为我想出了这个办法。
所以，虽然你不喜欢我，我很失望，也有些难过。
但是你愿意为我做到这个程度，我已经很满足了。”
苏沉鸳：“……”
沈醉不愧是沈醉，居然有故意诱导自己的意思。
但是不论如何，她还是不想他送死的。
沈醉又看着她，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苏沉鸳，谢谢你啊。遇见哥哥是我这辈子最温暖的时，遇见师父是我最幸运的人事，而遇见你，是最开心的事。”
虽然开心里头，还藏着几分可遇不可求，可望不可得的酸涩。
但是。
这样真的已经足够了。
因为从头到尾，他也没有指望，这世间能给他太多啊，他本来就不是好运的人。
苏沉鸳：“那你决定……”
沈醉笑了笑，开口道：“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你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容子墨兴许要担心你了。这些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你不用挂心，不然……他该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