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鹤的询问,让宋安宁眼底闪过几抹不自在的光芒。“我隐约有了猜测。”
既然要说清楚,宋安宁就不想含糊其辞。果然……季云鹤怅然苦笑。宋安宁知道那是谢北辞的孩子,所以才舍不得打掉。“安宁,你这样对我才是不公平?”
季云鹤鲜少有这般情绪失控的时候,在宋安宁印象中,无论经历什么样的难题,他总是沉稳底定,温雅的笑容如常。哪似现在这般,一副要哭的模样,眼尾发红的看着她。“云鹤,我……”如果可以,宋安宁也不想伤害他,可孩子也是无辜的,这世上当真没有两全的办法。她亦哽咽的看着季云鹤,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从哪里说起。可还没等她想到应对的话语,便被季云鹤一把拉入了怀中。他紧紧的抱着她,不似平常温文克制的君子拥抱,这一次,发紧的手掌,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嵌入血肉里。“安宁,你是想要我的命吗?你明知我非你不可……”他出口的话语,也剥离了平日的理智,逐渐失控起来。他不愿再当君子,不愿再压抑自己内心浓烈的深爱与占有,为什么谢北辞就能不管不顾,他却要在她面前装大度。他也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无情无欲的神佛!季云鹤的话,让宋安宁猛然一惊。她从没想过,季云鹤对自己的感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甚至无端端让她生出几分恐惧。以至于,她不敢再说跟他分开的话,她怕现在情绪不稳的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云鹤,你别激动,我们好好商量,行吗?”
她妄图安抚他的情绪,季云鹤却紧抱着她不肯撒手。像个执拗的孩子,好像一松开,她就真的会彻底离开。“安宁,你想起来了对不对,我们曾经的过往,还有你原本真实的身份?”
原本这些早就彼此间心知肚明的事情,就只差一层捅破的窗户纸。可是那时候,宋安宁一颗心在谢北辞身上,他即便说出事实,他也没有半分的优势。可当他听说,宋安宁要嫁给他的时候,他高兴的就像是获得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藏。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最清楚她心软心善的弱点,尤其对于在意的人,所以,哪怕明知这样卑鄙,可他真的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失去她的痛苦。因此,他选择摊牌,用旧情去唤醒,宋安宁内心对她的愧疚。“安宁,六年,难道我真的就比不上那个男人半分吗?”
国外的五年,回国后相伴的一年,他用六年等她回心转意,等她心里有他。他以为自己内心强大,以为自己可以一次次宽容,可没想到,什么温雅自持的君子,他也是个小人罢了。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他可以不计任何代价!听着季云鹤明牌的话语,宋安宁知道,两人之间的那种平衡彻底被打破了。季云鹤对她跟孩子的好,她一直都记在心里,也一直都想要找机会报答。如今,报答的机会摆在面前,他也是她记忆中,“喜欢”的人,她本就不该犹豫。这一刻,宋安宁的脑袋里,好像有两个声音,在彼此纠缠争吵。一个说,她不应该辜负季云鹤六年的相伴,应该嫁给他,更应该将那个不该存在的孩子打掉,这样,他们还会是幸福的“一家人”。可另外一道声音,却在拼命的劝她,不要打掉孩子,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安宁,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就这么一个心愿,你也不肯满足我吗?”
这句话,让宋安宁彻底破防,尤其他用这种近乎乞求的语气,更让宋安宁觉得,她是一个彻头彻尾,无情无义的坏女人。“云鹤,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相信我,我不会再辜负你?”
季云鹤她俨然没有办法割舍,她现在唯一摇摆的,只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拥着宋安宁的季云鹤,听到她这好似安抚的话语,原本染红的眼底,倏然闪过一抹暗光。而后,他再度恢复了温雅君子的模样,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愧疚道:“对不起安宁,让你为难了……”“没有,这本来就是我该补偿给你的。”
宋安宁回握住季云鹤的手,虽然脸上在笑,可心底却是一片愁云笼罩。今晚,宋安宁没有让季云鹤陪床,有了两人这一次情感直面的剖白,季云鹤也没有勉强。整整一晚,她都睡的十分不踏实。恍惚中,她好像做了个梦,梦到谢北辞来到了她的病房中。他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他爱她,让她再等等他,稍微再等一等……再后来,她又好像看到了季云鹤,眼神悲伤的站在门口,看着与她紧握双手的谢北辞。等到谢北辞走后,季云鹤满脸是泪的走到她面前,质问她,为什么是谢北辞,为什么不是他……她想解释,想说话,可是嗓子如同被灌了铅,愣是发不出一个字。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季云鹤的眼神越来越哀伤,他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回头深深望了她一眼后,便突然纵身跃下——“不要!”
宋安宁从睡梦中猛然惊醒时,才发现已经天亮。她背后濡湿了一片,情绪渐渐稳定的同时,不由庆幸这只是个梦。这个梦,过分真实了,前半段与后半段的连接,让她都有些分不清楚,是不是有哪些真的发生过,哪些只是她潜意识滋生出的梦魇。宋安宁喝了口水,决定出去走走,透透气。她站在楼上,看到医院楼下小池塘里的荷花开了,想要下楼去看看。却在下楼梯时,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种重重的推力。惊愣瞪大双眼下坠的刹那,宋安宁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安宁——”她听到有人急切的大喊了一声。再然后,她被一个人接住,在滚下楼梯时,对方当了她的人肉垫。等到滚动停止,宋安宁自晕眩中迷蒙睁眼时,便只能看到楼梯上一个身着藏蓝衬衫的男人,匆匆闪离的画面。而当她的终于恢复视线清明时,才发现那个关键时刻给她做了人肉垫,没有让她受伤的人,是季云鹤。此时的季云鹤倒在地上,额头因撞上墙壁被磕破,此刻正在汨汨的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