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件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被淡化,此后的几天,何亮与岑宇桐一切如常,没有人提起那天夜里办公室曾经生过一些事。
苏唯娜又配了两天稿之后,就没再过来。岑宇桐礼貌地问了一声,她万分抱歉地说这周她没夜班,不过等到下一轮夜班她就会来帮忙。
自她消失,何亮的状态便有些低落,岑宇桐故意开了几次他的玩笑,何亮半真半假地挡回去,却是再没有说“带你去吃烤鱼”那样的问候语。
原以为这事就会这么淡了,没想到形势竟是急转直下。
十天后,海城广播电视台召开全台大会,公告全体职工,鉴于友台上月出了事,被叉叉功组织腐化的内部员工调包播出带,造成严重播出事故,将对整幢大楼严密的全天监控。
“经过一个月的安装调试,监控系统已经基本装好,在某些办公室也试运行了一段时间。”台长陶子峰话音刚落,会场顿时一片哗然,一些人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而更多的人则四处张望,想看看是否有人自动对号入座。
岑宇桐低头玩手机,谁人也不看,生怕自己随便一个眼神或随便一句话,就会让那俩主角心虚,可是,又不能告诉他们实情……想必这当口,那俩都如猫爪撩心吧?
面对会场“嗡嗡”之声,甚或有人质疑人-权、讨论是否合法的种种声音,陶子峰干咳了两声,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作为喉舌的主流媒体,必须加强安检保密工作,绝不容敌-对势力有任何向内渗透的空间。当然,之前的调试只是调试,所有纪录不会公开,台里也不会对被拍到的不良工作习惯作出处理和追究,毕竟是在未告知情况下的监控。”
他顿了一顿,环视了下会场,提高声调:“但是今天之后,我希望所有员工以工作为重,不要在单位做工作以外的事,在电脑里装炒股软件的、玩游戏的,我就提醒这么一句:请自重。再加一句:后果自负。”
说罢,陶子峰再一次环视场内,并且带上了威慑的意味,会场顿时鸦雀无声,他满意地点点头,放缓了语气:“另外要报告大家的好消息是,我台申请上星工作已经取得突破性的进展,最快将在明年春节后正式上星,这说明我们台的实力得到公认,当然也是相关人员努力的结果。对全体员工来说,这是个展的大好机遇,但是压力随之增大……”
之后,陶子峰对近期的工作重点提出几点要求,人们又回复到漫长会议的状态中。
许是怕什么来什么的墨菲定律,散会时,岑宇桐偏巧和苏唯娜撞了个正着。苏唯娜有点魂不守舍,岑宇桐则是欲言又止:“嘿,唯娜……”
苏唯娜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慌乱地“哦”地应了一声:“有事么?”
岑宇桐被问住了,愣了一下方回应:“没,就想谢谢你这段来帮忙。”
岑宇桐本是没话找话地一答,听在苏唯娜的耳中却是异常尖锐,不只是尖锐,还带着卑鄙胜利者的洋洋得意。她想,那夜的事,你看到了是吧,你原来就想捅出去是吧,现在可好了,有监控在,你就来幸灾乐祸了是吧?!我苏唯娜,岂是轻易被打败的人!
于是她转瞬间换了气定神闲的表情,谦虚地道:“宇桐,你太客气了,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就算是哪天我有事,电台那边要你顶班,你也一定会来的嘛,是不?”
岑宇桐一怔,笑了笑,说道:“当然。”
两下分手,苏唯娜与岑宇桐道别,脸上的谦虚尽数化作冷冷笑意。她避开众人,走到单位的僻静之处,坐下来仔细地理了理思路,拿出手机等着。
过了一会,手机果然响了,是何亮,她接起:“何……”
因为上夜班,开完会何亮便离开了单位,虽心乱如麻,同时又心存侥幸,打算静观其变再说其他,因为担心苏唯娜,便打了电话过来。不意电话一通,便听到她充满了无助与娇弱的声音,他急了:“娜,你在哪?我去找你。”
“不……何,我,我们该怎么办?”苏唯娜几乎要哭出声来。
“娜,别哭,别哭。领导不是说了,不会公布也不处理不追究么?”
“可是我,我怕……何,我怕……”
何亮柔声道:“别怕,别怕,不会那么糟的。全天监控不可能时时都有人盯着看,特别,特别是我们那个时段,如果没人提出要看,根本不会有人想起来去查,两个月以后,视频就自动清空洗掉了。”
“何……我不能,不能因此倒下……我不想前功尽弃……”
“娜,上天会看到你的努力,他不会亏待你。”
“何……我挂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苏唯娜轻声地道,“谢谢你。”
她挂了电话,直接关机。久久地坐在树荫里,两行泪水自目中缓缓流下,这些天与何亮的一幕幕仿佛重现于眼前,可是,她却不得不抛弃了。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悄悄地来到位于广电大楼十八层的台长办公室。运气很好,台长陶子峰正单独一人在办公室里。
苏唯娜顺手关上办公室的门。
见她进来,陶子峰十分意外,但见她楚楚可怜,脸上犹有泪痕,也是吃了一惊,问道:“小苏,怎么回事?唉,唉,坐下说,坐下说。”
苏唯娜依言坐下,用手捂住嘴,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哭泣,半晌,她低声道:“台长,我,我本来不想说什么,但是……”
陶子峰说:“你先别急,慢慢说,有什么难题,台里可以帮忙解决。”
苏唯娜怯生生地看了陶子峰一眼:“台长,我……我……”
陶子峰鼓励道:“小苏,你放心说,如果是涉及到什么人什么事,我保证只在极小的范围内处理,不会扩散,你千万不要有顾忌,也不用担心被打击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