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早晨,楚岚就在各式打扫中度过去了,四面雾气飘飘,如坠梦中,空山鸟鸣之声隐隐传来,更显此地宁谧。
千形万象竟还空,映山藏水片复重。
无限旱苗枯欲尽,悠悠闲处作奇峰。
此间云雾千变万化,尤其晨起朝露映照在松林枝叶,重重或如轻纱或如白练的云雾不停奔涌掠过山头,就算是打扫庭院的道童也会因此沾了几分仙气,气质飘渺起来。
在这样忽隐忽现的云雾朝气之中,想必凡俗之人是很难找到这个地方,更不容易登上如此仙山顶峰的吧?
楚岚想着,不由加快了手中动作。
“岩间云雾散虚廊,溪上松阴覆草堂。”忽有一人长声诵歌,声音清越,直击云层之间。
片刻,张伟和宗英相继从草庐中出来,悠然到树下的棋盘石旁落座。
该棋盘非金非银非铁非铜,黑白棋子也是同一材质,对弈两人均是身姿挺拔、气质俊朗出众的道人,行为举止无不飘逸出尘,两人手指修长,动作舒缓,拈子下棋的样子赏心悦目,令人观之忘俗。
楚岚已经将峰顶院子大部分地方清扫干净,只剩东南角一小片,那扫帚材质很有趣,凡是沾到扫帚上的落叶枯草之类,转瞬就会被“吸”进扫帚杆上面的某个地方,端的是便利。
看到两个悠闲下起棋的“仙长”,她试着以穿越客的角度欣赏片刻,却没有得到穿越客所描述的那种“花痴”般的感受,也没有感觉脸热心口热。
——楚岚心中实在不能理解脑海里那“属于那穿越客的记忆片段”,一见到这两位俊伟男子就不停弹出“拿下他们统统拿下”窗口提示,到底是神马东东。
属于穿越客的记忆片段闹腾片刻,现楚岚本人毫无所动之后,便安稳了下来,缓缓沉入她的内魂不动了。
今天是做道童第一天,楚岚不是不知深浅的人,所以她做不到一见面就蹬鼻子上脸拿自家性命攸关的问题,去麻烦这位宗英“老爷”。
她要解决的隐患有好几个,一是属于那意图夺舍她的穿越客的驳杂记忆,一是有如从天而降的《庚金诀窍》和《庚金诀窍小注解》、最后一个就是问问人家她现在算是修行到了何种程度、下一步又该如何走。
现在这两位喝风饮雾的修士一脸淡然的在门口下棋不语,她这个道童也不好就上前去冒冒失失的问什么问题。
扫完院子,楚岚停在原地,刚一松手那扫帚便咻的一下飞走,自去挂在某一棵树杈上了。
她逡巡片刻,现负责指导自己“规矩”的仙鹤童子竟不知去向,没有人命令,难道接下来是自由活动时间了吗?
她刚要迈步,就听那边宗英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了起来:“童儿,何不斟茶两杯,送来。”
这位老爷即便是命令人,也是一副懒散淡然模样,楚岚看着他那张美玉般的侧脸,心中腹诽“老爷你可比我娘面嫩多了”,而后暗搓搓以晚辈的姿态煮茶去了。
就在两位修士下棋的树下,凭空出现一架红泥小火炉,宗英让楚岚去他草庐内的储物架上取了一片茶饼,而后随意的投入小火炉上一钵清水中,霎那之前,宛如冷松翠柏的香味从钵内翻腾而出,整个银台山很快笼罩在清冽浓郁的茶香之中。
水滚三次,宗英抬眼扫了站在一边的楚岚一眼,后者立即回神,心念急转之后飞快在小火炉下现一尊小小的茶台,在茶台上找到了茶勺,她轻轻浅浅用茶勺盛了两小碗,轻手轻脚的给两位沉浸在黑白厮杀中的道士一人送上了一份。
据《古小说钩沉》所辑《王浮神异记》:“丹丘出大茗,服之生羽翼。”大茗,即仙茶。又称云:“余姚人虞洪,入山采茗,遇一道士,牵三青牛,引(虞)洪至瀑布山,曰:‘吾丹丘子也。闻子善具饮,常思见惠。山中有大茗,可以相给,祈子他日有瓯蚁之余,不相遗也。’因立奠祀。后令家人入山,获大茗焉。”
正在徐徐滚开的钵内,其茶色泽绿润显毫,栗香持久,汤色黄绿明亮,滋味鲜爽回甘,叶底嫩绿明亮。
无论是气味还是外观都清丽可爱,张伟和宗英饮了一盏又一盏,可见“仙人”尽管已经不需要吃东西,对于口腹的享受也不是完全摒弃的。
钵中水饮用不尽,红泥小火炉炉火也连绵不绝。
这方茶饼吃的没有滋味了之后,张伟突然问宗英:“有饭吗?”
宗英一愣。
楚岚一愣。
刚刚采了灵芝归来的仙鹤童子也是一愣。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难道会穷到买不起辟谷丹?”张伟放下茶盏,对宗英带笑嗟叹一声,“就是口里没味儿,想用点好吃的,喝点好喝的,松快松快。”
见宗英一脸莫名的样子,张伟继续笑道:“反正你这里仙鹤童子和楚岚童子都还无法辟谷,做两份吃食和做四份吃食有区别么?上饭。”
宗英嘴角抽动,从怀内取出一小瓶丹药抛给他:“除了辟谷丹就是归元丹,其他没有。”
而带楚岚来这儿做“道童”的张伟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打的。他取出乾坤袋,从里面呼啦倒出一堆食材。
“这一阵子追寻灵脉龙的时候,鼻子里老是嗅到一股股特别香的烟火肉食,”张伟说着,在一人高的食材中挑选起来,“现在灵脉龙也找到了,我也该犒劳犒劳自己的。”
他取了两条扁平的淡蓝色的三角形鱼类,又取了一堆晶莹剔透的果子,以及楚岚根本叫不上名字的菌类,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吩咐楚岚:“童儿,拿去煮饭,知道你没有辟谷,煮好吃点,给你老爷的朋友我送来一份……不,二份。”
楚岚无语的看看天色,再看看个头比自己还大的那几条鱼,以及她肯定无法提动的一堆食材,默默腹诽:丑时刚过,这算是午饭还是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