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家人对孙女又捡了个老头回来已经很平常心了，明老爷子却是高兴不已，有个同龄的老头子一起聊天侃大山，日子不要过得太舒坦。
就这样，司徒空就在明家住了下来。
对于明家人真心的欢迎，司徒空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谁家会愿意捡个没用的老头子放家里当祖宗供着的。
明希把老爷子交给爷爷之后，就和奶去帮忙收拾出一间客房了。
客房里窗明几净，书案衣橱什么家具也是应有尽有，厚实的棉褥子，和棉被，还有散出阵阵暖意的热炕，司徒空却犹如身在梦中一般。
即便是从前，这样的生活条件也是没有的。
明希跟奶和娘说了下京都的天气，“那边太冷了，我想着还是给小七弄些厚实的衣裳鞋袜，他家里的那个爹对他可不好了，简直就是地里的小白菜！”
胡氏还是头一次听明希说起小七家里的状况，一听这还了得，赶紧就放下手里的活计去了作坊。
男区作坊这边，雷大伯现在几乎每天帮着村里人弹棉絮，收些辛苦费，每天就乐此不疲的在那里生了根似的。
明希拿出大半的棉花低价卖给村里人，希望有了这些棉被，这样难熬的冬日也总能好过一些。
村里人更是感念明家一家的好。
明家大房那边最近没了消息，明希偶尔听了一嘴，听说明大丫冬日被陈婆子赶去河里浣洗衣物的时候，踩在结冰的河面上落了水，人如今一直高烧不退不省人事，明耀光这会正闹着要分家。
明希倒是对这个过于老实本分的汉子生出些同情。
算了，有他爹平日里偷摸接济一下，日子应该不至于太艰难。
这会明耀光正红着眼睛望着明家的一大家子，眼里露出绝望，“爹，儿子从前做牛做马的为这个家卖命，如今分家，你却让儿子净身出户，爹，你真是我亲爹吗？”
明耀光哭着笑着，粗粝的大手不断拍打自己的头，他从前为了让爹娘满意，什么都能舍弃，舍了大儿子，舍了媳妇，如今大女儿也让他舍了出去，“哈哈……报应啊！明耀光，你得了这么个下场都是你的报应！”
年富力强的汉子如今满头灰白，整个人被抽走生机。
捂住剧痛无比的心脏，喉间腥苦，明耀光喷出一大口鲜血，就这么倒在了明家大房的院子里，仰着脑袋目光呆滞的看着灰蒙蒙的天际，嘴角不断喷出鲜血。
跑来看热闹的村邻也是吓了一跳，看着平日里老实巴交的汉子被这一家人欺负的一夜白头如今又伤痛吐血。
明老头看着被自己逼的吐血的儿子也是吓了一跳，可家里如今也不富裕，他要是接了老大一家病秧子，怕就被赖上了。
心虚的转了眼睛，看了眼陈婆子，陈婆子原本就冷眼旁观，心里还埋怨老大让街坊四邻看了笑话。
“是你个不孝子嚷着要分家的，如今得了报应，也怪不上你爹娘……”
明家两个辈分高的长辈被请了过来，看了满院的荒唐，杵着拐棍气的直杵地，“明有仁，你可真是给我们明家长脸了，你如今这般做，我且看你日后有什么好下场！”
明有仁被长辈的话刺挠的脸皮火辣辣，心说他以后定能过得好好的，就怕你个老不死的不长命！
明耀堂人在家里陪媳妇，外头就有个汉子急冲冲跑来，站在院子外喊人，“耀堂，耀堂……”
明耀堂听着有人唤，松开怀里媳妇，快步出了屋，李安和已经把人迎进了堂屋。
“栓子？这是咋了，瞧着这一头汗……”
李安和家的方氏就已经端了糖水进来招呼人。
明耀栓顾不上喝水，拉着明耀堂就走，“你大哥吐血了，你大伯家没人管，人这会还躺在院子里呢。”
“什么？”明耀堂吓了一跳，这大冷的天，可别冻出毛病来才好。
来不及跟屋里的媳妇说一声，明耀堂就急忙跑了出去。
明希安慰的拍了拍胡氏，“奶放心吧！大伯不会有事的，我也过去看看，您安心在家。”
胡氏叹气，“这明有仁一家子可真是丧了良心！”
安抚好家里人，明希出了房间，“方婶子，你一会跟秋娘去我们老房子那边收拾下，需要什么从库房里拿？”
方氏点头，放下手里的针线，和秋娘就忙碌起来。
明希倒是庆幸之前盖新屋后把老房子那边也修葺一番。
有明大丫在，明希是绝对不想和这一家子生活在一起的，至多能帮忙的时候帮个忙。
明耀堂这边到了明家大房，好在他大哥人已经被好心的村邻扶了起来。
明耀堂进了院子，看了眼站在院子事不关己的明家众人，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垂眼看着满头灰白目光呆滞的明耀光，明耀堂喉间酸涩，哑着嗓子说:“大哥，先去瞧瞧郎中，你方才吐血了！”
说完就立刻蹲下身子，明耀栓把人扶上明耀堂的背，两人就急冲冲的背着人去找郎中。
明家长辈也被家人扶着回去了，一场闹剧也是不欢而散。
而明耀光的三个女儿，除了躺在床上那个高烧不退的大女儿，剩下两个小女儿都吓的只知道守着娘和大姐哭。
从内心里，他们是恨明耀光这个亲爹的，不是他一次次的愚孝和妥协，她们不会失去大哥，不会失去弟弟，更不会失去护着她们的娘和大姐。
在郎中那来了几副草药，明耀光也稍稍缓过神，看着雪中送炭的弟弟，明耀光心里后悔，当初四弟被赶出那个家的时候，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冷眼旁观，原来痛不在自己身上，真的没法感同身受。
明耀堂看着老态的大哥，鼓励的拍了拍，分家就分吧！总好过一直被亲爹娘磋磨。
明耀光擦了把通红的眼睛，苦涩一笑，“小弟，这会没事了，刚才我就是一时迷了心，家里还有你嫂子和孩子，我得回去守着她们。”
明耀堂见大哥总算知道珍惜眼前人了，也放心不少，扶着人起来。
帮着付了二十文的药钱，明耀光如今身无分文，明耀堂拍了拍大哥，“这些就别计较了，先把眼前的困难度过了再说！”
明耀光语塞点头。
明希是在半路碰见她爹和大伯的。
乍一看去，也被明耀光如今凄惨的样子惊住了，这得是如何伤心才会一夜青丝灰白。
“爹，我让方婶子他们收拾了一下老房子，大伯要是不嫌弃，就搬过去住吧！以后有了银钱，再盖栋新屋。”
明耀光动容，“五丫，大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份恩情，大伯记一辈子。”
明希笑笑，也不在意这点小恩惠，力所能及的时候，她不会吝啬。
把人送到明家大房，明耀堂就带着女儿回家了，他可不愿掺合明家大房这边的糟烂事。
越是远离这一家子，他就越是庆幸。
如今他有慈和的爹娘，温柔贤惠的媳妇，还有古灵精怪的女儿，哦！还有个拱了他家地里小白菜的大尾巴狼，他已经太幸运了。
明耀光回到家，看着哭做一团的媳妇女儿，心头酸涩。
“二丫，三丫，收拾下，一会咱们就走了！”
三丫抬起哭红的眼睛，“爹，咱，去哪啊？”
外头茫茫一片，哪有他们的栖身之地。
明耀光爱怜的摸了摸小闺女枯黄的头发，“你四叔把老房子借给咱们借住，从今往后，爹就守着你们娘几个过了！”
二丫三丫一听不用继续留在这个家，还有地方让他们住，以后都不用挨打受气，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欣喜。
而躺在床上的明大丫此刻却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眼睛。
“咳咳咳……水……”
二丫听见大姐的声音，差点喜极而泣，“爹，大姐醒了……”
明耀光觉得老天爷总算给了他一点仁慈，看着烧的面色潮红，唇瓣干裂的女儿，红着眼睛，“大丫，没事了，别怕啊！”
明大丫看着一屋子陌生人，目光不住打量屋里，破旧的衣柜，老旧的木箱，人了傻眼了，这，这不是她能两百平的大公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