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才有轻轻的，无力的嗓音一下子钻进了身旁两人的耳朵。
“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沈焉寻低头去看顾纾柚靠在他肩头偏下处的脸。
脸上已经褪去了很多潮红，而且竟然连脖子上都没有流出一滴汗。
顾纾柚唯独脸颊两处留下了点淡淡的红晕，嘴唇干裂苍白，脆弱得和她往日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能做什么呢？沈焉寻不知道为何心里感到自责和无力起来。
顾纾柚轻轻挣开他和姜妩的搀扶，“我好多了，我自己走吧。”
刚刚她和沈焉寻贴得那样近，近得让她感到逾矩了。
他们不是恋人，怎么能...
然而她那时候只身体难受的没法拒绝，也...也舍不得拒绝。
三人走到了最近的体育馆的一楼厕所口后，顾纾柚问姜妩要了几张纸巾。
两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过分瘦弱的腿在细细抖动。
“你们在外面等我一下吧。”
顾纾柚走进女厕所，打开水龙头，弯腰掬了几把水洗着脸。
突然一股强烈的不适感由胃里冲上来，顾纾柚猛地干呕了两下。
她手肘一下子撑倒在洗手台上，脑袋几乎要埋进水池里去。
接着立刻呕吐了起来，吐出了不少肉粉色的粘稠物。
水声一直哗哗响着，原本靠在走廊上等待的沈焉寻耳尖地听到其中掺杂着什么奇怪的声响，或者说他对顾纾柚的事一向敏锐。
“不好。”他直起身来，拐了个墙角弯走到女厕所门口，连带着姜妩也匆忙走了两步过去。
顾纾柚整个上半身差不多完全伏在了水池上，痛苦地“呕，呕”着。
“柚子！”姜妩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在地上，快步走进厕所抚着顾纾柚的背，“怎么了柚子，怎么吐了啊？”
沈焉寻紧紧地皱着眉头，站在门口看着顾纾柚一言不发，有什么东西，攥得他心脏生疼。
他真的好无力，面对不舒服的顾纾柚，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顾纾柚又冲了一把脸，直起腰来，用纸巾擦了脸和手，揉成了个纸团扔进了垃圾桶。
“没事，我真的没事，刚才不知道怎么了。”她转过身来对姜妩说。
可顾纾柚的眼睛分明红了，脸色也越发的不正常起来，说话间牙齿甚至还颤着。
“好了，走了，我们回教室了。”
顾纾柚挽起姜妩的手，两人把门口地上的东西拿上，对上沈焉寻的目光时，对他咧嘴笑了下。
她又在强撑了吗？像她那次骨折一样。
什么时候才能，在他面前，他能够完全地保护她？沈焉寻心想。
今天下午的比赛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于是三个人慢慢吞吞地往教室走。
沈焉寻绅士地跟在两个女孩后面，每一步踩在楼梯上的时候，他都有一种莫名腿软的错觉，像是他自己刚跑了那场八百米。
面对顾纾柚的背影，他不可抑制地表现出微微皱眉的神情，眼神始终盯着她缓慢走上楼梯的背影。
“阿寻！阿寻！这么多瓶水咋办啊？”走廊尽头徐霖匆匆赶来，大声地喊着他。
沈焉寻停下步子，转过身等徐霖气喘吁吁地走到他面前。
他接过徐霖怀里的其中一瓶水，开盖猛地灌了起来。
徐霖却突然一脸坏笑地凑近正在喝水的沈焉寻，“你这水没送出去，来送水的人可不少啊。”
说完又眼神往后示意了一下。
沈焉寻回过头，看到顾纾柚和姜妩还背对着他站在教室门口没有进去。
隔壁班那个男生在她俩面前笑着，正往顾纾柚怀里塞着巧克力和一瓶运动饮料。
他怎么那么骚包？在走廊上还戴着帽子，对着顾纾柚献殷勤。
察觉到沈焉寻的注视，钟琛拉高了些帽檐，完整地又对他做了个挑衅的眼神。
然后笑容耀眼地对顾纾柚挥着手道别，转身走进了隔壁班教室。
徐霖目睹了整个过程，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他拍拍沈焉寻的肩头，“没想到这哥们这么勇敢啊，我看着他比你有男人味很多嘛。”
沈焉寻肩头往下一沉，避开徐霖的爪子，脸色阴沉地往教室里走去。
花里胡哨的昂贵的巧克力，运动饮料，顾纾柚显然对桌子上摆着的东西犯了难。
她虚弱的神经还没法能开始思考问题，于是托着脑袋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
结果渐渐地又感觉到要睡着了，脑袋一顿一顿地小幅度点着头。
顾纾柚正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有火热的手心突然贴上她的额头。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皱着眉不悦地看清眼前的是侯成。
侯成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他自己的额头。
“额头有点烫啊，柚子，你脸红得看上去有点不正常。”
侯成一脸理性分析的模样，像极了他平时正经思考数学题的时候。
旁边坐着默默不是滋味的沈焉寻闻言，也一动不动地探究起顾纾柚的脸色来，“是中暑了吗？”
“我没事。”
一出声，顾纾柚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粗哑了起来，反而突显得她说这话不真实。
顾纾柚拿出小包来翻找着解暑的药片，她想了想，觉得可能中午那会就有点中暑了。
沈焉寻正还想说些什么，耳边却嘈杂起来。
“找你的，沈焉寻。”
“有女生找你。”
靠近走廊窗边座位的男生大声朝这边喊着，还有好事的吹了几声口哨。
沈焉寻不悦地皱了皱眉，却也不得不起身往门口走去。
窗边和走廊上围满了人，顾纾柚只依稀看得见走廊栏杆上倚着几个女生。
看不清模样，只是能从围观者的表情中看出，大概是来向沈焉寻表白的。
无聊。
她这么想着，就着水咽下两粒药片。
顾纾柚眼睛虽然没看走廊上，心里没过一会又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解暑的药片很快起了作用，顾纾柚轻轻地打出两三个嗝来，嘴里都是一股浓重的药味。
她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些细细小小的汗珠，好像全身的气一下子通畅了许多，顾纾柚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一直到姜妩来她们座位这边分发零食和水的时候，沈焉寻还没有回来。
不过走廊上的人早就散光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姜妩站在她桌子旁俯下身来，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猜刚刚是谁来找沈焉寻？”
“无聊。”
顾纾柚手上玩弄着零食的包装袋，心不在焉地回。
前面的侯成却八卦心爆棚似的火急火燎地问，“谁啊谁啊？”
“隔壁八班最出名的富二代，杜青。还拉着她同班的几个好朋友一起过来的，我可是挤在窗边听得一清二楚。”
姜妩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了。
“那杜青也挺搞笑的，上来就说沈焉寻陪跑的样子真帅，想认识他。”
“开玩笑，她长得那么一般又势利眼，沈焉寻那是陪我们家柚子跑的，关她什么事啊。”
顾纾柚倒没想到是这么回事。
“那沈焉寻怎么说的？”顾纾柚问道。
“他说啊，”姜妩故意卖了个关子。
“他说没兴趣，然后转头就跟徐霖几个人走下楼去了。”
侯成听得频频摇头，“这杜青家里可太有钱了，她家有个超级大的集团，就是她这人不怎么样。”
“是吧是吧，听说她跟宁晚琳还挺熟的，那她俩不就撞上了吗？”
姜妩跟侯成两人兴致勃勃地八卦起来，顾纾柚只是手撑着脑袋静静地听着，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憋闷。
再加上中暑的昏昏沉沉，不由自主地，意识又涣散了一点。
她好像一个局外人，这些对沈焉寻有心思的姑娘，哪一个家世背景都是她十个顾纾柚也比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