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没有再传来沈焉寻说话的声音，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沈焉寻喘着气跑动的声音。
顾纾柚正犹豫着要不要挂断电话，从旁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渐渐地和手机里的声音重合上。
顾纾柚顺着声音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眼前却立刻出现了人影一把拉起她。
顾纾柚整个人都懵了，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来人已经把她拥在了怀里。
顾纾柚的下巴一下撞上了男生的肩头，手还张开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是沈焉寻。
他熟悉的气息紧紧地包裹着顾纾柚，在这有些寒冷的夜晚竟然给了顾纾柚一种很温暖的错觉。
沈焉寻的手环得顾纾柚很用力，像是害怕她挣开一样。
顾纾柚不知怎么地想起运动会跑完八百米沈焉寻扶着她的那次。
那次沈焉寻只是虚虚地环着她的腰。
而这次...
顾纾柚从没和他这么亲密过。
“对不起。”沈焉寻略微痛苦地闭着眼，解释着，“真的对不起。”
沈延誉在一旁早就捂住了眼睛，只通过手指间的缝隙偷偷地观察着。
顾纾柚的睫毛忽闪，眼眶里早憋回去的泪水再次流下，她像一条搁浅的鱼回归了大海。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唯有沈焉寻能让她心安。
可是沈焉寻怎么会...应该说对不起的是她才对。
况且，沈焉寻现在什么都知道了...她要怎么面对他呢？
顾纾柚不知道沈焉寻早就看到过她所担忧的事，不知道正是因为上次班里那些女生有意的嘲讽，才让沈焉寻确定了自己对她的心意。
沈焉寻抱着顾纾柚，感受到她整个人在轻轻地颤抖。
沈焉寻依旧没有放开顾纾柚。
“柚子“，沈焉寻略带沙哑的嗓子亲昵地喊着她的昵称，”她们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气氛安静了一会儿，沈焉寻终于还是开口谈起这件事。
顾纾柚的耳朵烫了起来，她没想到沈焉寻会主动提起。
她以为...沈焉寻也会替她觉得难堪。
在沈焉寻面前，顾纾柚是最想保留骄傲的，最想保留她最好的一面。
可是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无论她怎么伪装，无论她表面再怎么谈笑风生，无论她多么隐忍退让。
宁晚琳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轻描淡写地问她买得起好的生日礼物吗？
顾纾柚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在那一刻已经尽毁，她不过是别人茶余饭后谈笑的话资。
但是顾纾柚从来不是因为家境而感到羞耻，她永远对老顾和纪韵满怀感恩和爱意。
她只是羞耻于而是那些女生背后带刺的嘲讽，羞耻于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因此而疏远，羞耻于自己竟永远只会逃避和承受。
所以她才永远都是那个别人茶余饭后谈笑的话资。
顾纾柚的眼里又浅浅地蓄满了泪水，她是不是应该是时候成长起来，学会反抗这些歧视与偏见？
是不是，应该不由着宁晚琳和杜青继续欺负她了？
顾纾柚虽然眼睛盯着前面的灌木丛，思绪早就飘远了。
“我...”顾纾柚停顿了一下，终于还是想破罐子破摔。
“她们说的没错，沈焉寻。她们说的...都是事实。”
“我们...以后...还是别再有交集了吧。”哽咽着说完这句话，顾纾柚的泪水夺眶而出，她情不自禁地抬手也抱住了沈焉寻。
顾纾柚下意识地觉得沈焉寻也会一如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既然沈焉寻不主动提出，那么还是由她自己亲手结束吧。
如果说那次运动会闭幕式上杜青只是隐晦地暗示她的朋友们，那么这次在沈焉寻的生日宴会上的明说，根本让顾纾柚避无可避。
一切都明了着摊开在了沈焉寻的面前，顾纾柚甚至没法再遮掩或者解释。
沈焉寻听见这话，猛地从顾纾柚的耳边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满是泪水的眼睛。
“为什么？”沈焉寻的嗓音更沙哑了，透着浓浓的疲惫。
顾纾柚的眼眶更湿了，鼻子也酸楚地泛着红，嘴角无法控制地抽动着，“那些事，你明明都知道了！与其等你慢慢地疏远我，不如...”
顾纾柚的脑海里不断地闪过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在车里大吵大闹的样子。
顾纾柚的情绪一下子绷不住了，话也说了一半哽咽在喉咙里，眼前沈焉寻的脸逐渐被泪水模糊，她恍惚到想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可能旁人没法理解她为什么情绪这么激动吧。
实在是在幼年心智还未成熟的时候，受到的伤害太过于强烈和震惊了，以至于到长大以后，顾纾柚的潜意识里也无法坦然接受。
更何况到现在，身边换了环境，换了人，她所处的境地还是一样。
沈焉寻的眼角甚至都开始有微红的血丝出现，他的心里又何尝不痛？
沈焉寻抬手轻轻地替顾纾柚抹掉脸上流不止的泪水，用拇指抚过她哭得一抽一抽的嘴角。
“傻瓜，我早就知道了。从我们熟悉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了。”
“你不知道，你坐在你爸爸自行车后座的时候我有多羡慕。”
沈焉寻的眉头紧皱着，眼里有柔和的月光闪烁，他强迫自己不表露出负面的情绪，尽量笑着告诉顾纾柚他的想法。
顾纾柚睁大了眼，听到这里已经像是忘了要哭，就用那么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呆呆地看着沈焉寻。
“我从小，就很少有和我父母见面的机会。如果有人因此嘲讽我，我也会感到自卑的。”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柚子。但我们俩都很清楚，这些我们不可控制的事是没有对错的。如果一定要说出个什么原因来，那只是我们和那些人的三观不合而已。”
“可是柚子，我说的是我们，而不是你。”
“我和你，是一样的。我说过我永远站在你这边的。可以不可以，别再忘了。”沈焉寻克制地抚着顾纾的眼尾，因为他的心里也充满了酸楚。
说完这些话以后，沈焉寻又紧紧地抱住顾纾柚，像是要让他们俩的命运也不可抗拒地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