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忠他们出来了便迎上去询问情况,他媳妇摇头着头把里面的情况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邢忠本就不抱多大希望,所以也谈不上失望,反而笑笑道:“傻婆娘,人家不过是在你面前演戏罢了,公门之中用钱之处虽多,可有出有进,哪就像她说的那样,甚至稍微有点聪明的人进了那府里当差,不是掉进了金库,哪个不是捞得脑满肠肥,更何况这些正经主子,人家一说,偏偏就你当了真。”邢忠一边说一边在那后门口的小石蹲上不紧不慢的敲着烟灰。
“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尴尬!”
胡氏去打他丈夫,他丈夫不躲避,任由她胡乱敲打了一阵子,然后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好了,别胡闹了,老夫老妻的,孩子们看了不好!”
胡氏停了下来,见两个孩子正捂着嘴偷偷的笑呢!她倒先不好意思起来,快步上前抱起小岫玉坐到牛车上,岫烟自己爬上了牛车后,邢忠最后一个坐上驾驶位置,一扬鞭子,牛车蹬蹬的跑起来了。
胡氏道:“当家的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趁着天没黑,咱们赶快出城,随便找一户农家投宿!”
“可是你的脚疾不是又犯了吗?”
“不碍事的,这城里的客栈老贵了,咱们一路上的盘缠也不多了,能节约的尽量节约吧!”
“当家的,钱的事你不用担心,虽说事情不是咱原想的状态,可这次进府也不是一无所获,瞧瞧!”胡氏把两卦银子递到邢忠手里。
“哪来这么多钱?”
“这封整的是姑太太的媳妇儿孝敬的,这封散的是咱姑太太的情儿,虽说姑太太不太爱搭理咱们,可毕竟是公门侯府,人家随便拔根汗毛都比咱的腰粗呢!你瞧瞧我这进去才半晌收入了整整四十两银子,这得咱们在乡下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多少年啊,可见这京中的银子比乡下好赚!留在都中的事咱们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好事也就碰头的这一朝儿,过了今儿,怕是再入这门子一朝都难!咱们在这儿又没个差事,这儿的消费可比不得咱乡下,坐吃山空的,这四十两银子怕是撑不了多久,还不如拿了银子回乡下,这四十两够咱们吃几年了!”
胡氏想了想,虽然心有不甘,但她丈夫说的也是事实,于是这个婆娘的底气稍微弱了些,只嘟嘟哝哝道:“好歹也来了趟都中,总得去见识见识,将来回到乡下也有谈资,不至于太被笑话!”
邢忠想到犯了脚疾,不好好休息一下,怕落下病根,刚好又得了些意外之财,于是一家人便决定去找一家客栈住下。
路上,邢忠给她那“天真”的傻老婆继续上课解闷,岫烟和她的弟弟也顺便听着,邢忠道:“公门侯府之人,个个都长着势利眼,富贵心,就算不以权势欺人,也一定把人分为了三六九等,不是一流的人他是不屑于亲近的,若是出于某种不得以的原因不得不亲近,他也一定是捂鼻遮口,千番不情万般不愿的作态,我们虽是庄稼人,可我们也不指着他们吃饭,各珍各爱,以后还是少与此类人接触!”
胡氏笑道:“肯定又是隔壁李秀才的书把你读魔了!”还说要抢了岫烟的手抄本来烧了呢!岫烟一听说胡氏要烧了她的书,赶紧紧紧的抱在怀里,微笑着道:“妈,弟弟将来还指望着这些书当官作宰呢!你可烧不得!”
“天底下这么多书,非要读他的书不可吗?你就把它当个宝贝吧!”
“傻婆娘,你还别说,李秀才这书还就真是个宝了,咱家二叔,也就是咱姑太太的爹,也是读书的,可他的书我竞是一个字也看不懂,我想二叔也不一定都懂,可是这李秀才的书就不一样了,他上面的注解详细明白,活脱脱的一部翻译本,竟无须花钱请夫子讲解,只要认识字的人都能看懂,你说是不是宝!这李秀才也真是个神人!”
“我看不是神人,而是神经病人,自己看懂了就烂在肚子里啊,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懂了似的,非要注解出来!吃饱了撑着!”
只有岫烟知道牧哥哥为什么要注解出来,他不是吃饱了撑着,而是为了方便她的借阅,牧哥哥的苦心,细心,关心,岫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胡氏骂得不够劲继续道:“我看他是根草,偏偏你们父女把他当个宝!”
“人家已经娶妻,无论是宝是草,都与我们无关了,你口上积点德吧!”
“我就这样,你不想听可以把耳朵堵上!”胡氏又耍起蛮横来,“好好,我说不过你!”一扬牛鞭,牛车跑得更快了。
岫烟望着父母的背欣慰一笑,他们总是这样吵吵闹闹,可是他们很幸福,母亲的小蛮横,小执拗,总是会给家里带来意外之喜,而父亲的见识与包容,总是让这个家踏实,即使是在一驾牛车上,只要有他们在,都是一个安稳的大家。
岫烟一手摸着脖子上的半边合欢玉佩,一手撑着脸,望着天边的彤云想,牧哥哥已有了自己的小家,可我的小家又在哪里?
想着想着他们就到了一家客栈门前,邢忠刚停稳牛车,准备进去问房间,就被店小二拦在了门外,邢忠不解,店小二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扇着味儿,用下巴指着那头牛道:“咱们店里,今儿有娇客,不方便接待你们!你们还是另投别处吧!”
胡氏听了不满:“是咱们要住店,又不是咱们的牛住,怎么就不方便了,你们的娇客是哪位,叫她出来评评理!”
“我说大娘,你别难为小的,咱们这位娇客的名头说出来吓死人,她就是忠顺亲王的独女娉婷郡主!”
胡氏一个乡下女人对什么亲王郡王郡主没什么概念,就低声的问她丈夫:“当家的,这亲王是多大的官啊,比咱姑太太家还大吗?”
她丈夫解释道:“亲王不是官,而是?”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
她婆娘拍着胸口定了定魂,口里嘟哝道:“那那是还挺大的!只是这郡主不是该住在王府里吗?怎么跑到客栈来了?”
店小二见胡氏也是个长得有几分资色的妇人,反正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扫场子的,正闲得慌,望了望四周,没人就俯身悄悄的对胡氏道:“大娘,我就悄悄的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胡乱说了出去!”
“好小子,你就告诉我!”胡氏就是人来熟,这店小二对了她的路数,两人一说竞说上瘾了,交头接耳,旁若无人。
邢忠咳嗽一声道:“天色不远了,该上路了!”
胡氏跳上牛车,那店小二站在门口道:“大娘,前面左转十里处有个店,你们可以到那里去!”
“好小子,谢了!大娘得了空给你买糖吃。”这店小二姓王名小二,也算是岫烟一家在都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牛车继续前行,邢忠问:“那店小二和你说什么了?”
“不过是一些闺阁之事罢了!”
“你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谈闺房之事?”邢忠的脸色不好。
“什么男人男子的,他才多大点儿,不过是个毛娃娃罢了,况且我们谈的又不是自己的事,是那什么亲王的郡主,也就是那位娇客,说来这位郡主也有点意思,老大不小了,却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了!像个小孩!”
邢忠厉声道:“这些人可不是随便议论的,搞不好会被砄头!”胡氏听了就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