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走后,北静王和宝玉商量起正事来。
北静王再次正色问道:“邢姑娘肚子里的孩子真的不是你的?”
宝玉立起身子,竖起两根手指对天毒誓道:“若是我的,我愿天打五雷轰!”
北静王见宝玉那坚毅的表情,暂且相信他。
宝玉如释重负,前袍一甩,重新坐下。
北静王也挨着他坐下,端起身边的茶轻呷道:“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那会是谁的呢?”他觉得这是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因此想得很认真。
猛然回过头却见宝玉正饶有兴趣的望着他,他那探究而又带着讥诮的眼神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喝到嘴里的茶差点喷了出来,他愣愣的问道:“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那微翘的唇,因为吃惊而呈半o型,有点小调皮小可爱。
宝玉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道:“若说邢妹妹怀了我的孩子还说得通,毕竟她差点成了我的妾,我们又同住了那么长一段时间,可王爷和妹妹又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好像邢妹妹和王爷就在咱们贾府遇到过一次吧!她又怎么可能怀上你的孩子!”宝玉一副你倒是解释给我听听的态度。
刚才确实是他嘴快了,北静王噎了噎口水,咂吧咂吧嘴,一扬手,一句话敷衍过去:“本王的私事,干嘛告诉你!”然后马上转移话题道:“我今天来找你也就是来问个清楚,若孩子真是你的,李牧瞒着你把他打掉了,你可以去告他,他一旦获罪,邢妹妹出狱就有望了。”
“可是孩子真不是我的呀?”宝玉一副真的很冤的表情。
“除了你我真想不出还有谁了!”北静王揉着太阳穴,一副很头疼的表情。
宝玉叉着手也跟着北静王在屋子里转着圈儿。
这时,黛玉又娉娉婷婷的走出来道:“要想知道孩儿是谁的,直接去问邢姐姐啊,你们在这瞎猜什么?”
“是啊,我一直一厢情愿的认为那孩儿是贾二傻子的,居然忘了问她!”北静王抚着额,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第二日,北静王和宝玉黛玉来到天牢之中,岫烟听到脚步声,歘的一下站起来,第一句话就是:“他是不是已经死了!”那眼中闪着迫切的光茫。
北静王不答,眼中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岫烟看他表情就知道李牧还没死,她满脸失落的转身。
“姐姐!”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岫烟转身,只见北静王身后渐渐走出一个熟悉的人来,岫烟见了她,喉头哽咽了一下,一直以来,她都在忍,都在装,天知道她此时有多软弱,多想找个肩膀靠,多想向她倾诉满腔苦水,她脚步朝她挪了挪,可是见到这两个男人,她又有了顾虑,她嘴唇抽了抽,又缓缓的转过身去,走到那堆了霉的稻草边,又蜷缩了下去,侧着身子用孤寂的背对着他们,语气冰冷道:“妹妹怎么来了,这天牢是污晦之地,恐污了妹妹仙姿,妹妹离去吧!”
听到她说出这般冰冷的话,黛玉咬咬唇,联想到她此时的处境,泪珠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宝玉见状,知情识趣的拉着北静王退避,北静王朝宝玉瞪眼,似有不愿离去之状。
宝玉劝道:“咱们两个大男人杵在这里什么也问不出来,咱们走了,她们两个女人放开了情怀,不就什么都了然了!”
北静王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离开了,走时,他恋恋不舍的眼中更多的是怜惜。
两个男人走后,黛玉缓缓的走过去,躺下,从背后抱住她,小脸紧紧的贴在她的薄背上,细细的摩挲,什么也不说,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比不过肢体的接触。
感觉到身后人的体温,她,是她的好姐妹,在离开的那个晚上,她们就是这样相拥而眠,然后她给她讲了她的牧哥哥,她们之间是那样的毫不设防,她只对她一个人讲过她和牧哥哥的事,她和黛玉之间是交心的,这点,宝姐姐永远都比不上。
在黛玉的反复摩挲下,岫烟的情感之堤彻底崩塌了,她猛的反过身子来,双臂紧紧的抱住黛玉,哇哇大哭起来。
黛玉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黛玉安抚了一阵她的情绪,试探性的问道:“姐姐,你腹中被打掉的孩儿到底是谁的?”
哭过之后,岫烟原本已经没那么难过,可一提到她那被打掉的孩儿,原来结了痂的伤口仿佛又被人生生撕开了,那种疼痛居然比新伤还疼,她最亲密的姐妹为什么这样狠心,为什么要生生撕开她结痂的伤口,她一把推开她,瞪着一双眼仇恨的望着她。
面对她那双仇恨的眼睛,黛玉有丝惊惶,她的邢姐姐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望着她,她知道她是真的伤了,那个孩儿是她藏在心底,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底线。
黛玉摆摆手,小心安慰道:“姐姐别慌,你不想说,我再也不问了!”
岫烟的恨意渐消的同时,眼神中染上一层让人颤栗寒意,她冷冷问道:“妹妹,他是不是还没有死?”
黛玉点点头。
“我想见他一面!”她已经想好了,与其这样不人不鬼的活着,还不如一同死去呢!这是她这两天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既然他还没死,那她就再补他一刀,然后她再下去陪他们。
黛玉摇头道:“妹妹想见,只怕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他不是没死吗?为什么我见不到他?”岫烟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惧意!
黛玉道:“恭顺亲王已经送他去蓬莱了,娉婷郡主陪着他,忠顺亲王府倾尽大半财力吊着他的命,希望他能撑到蓬莱,若是能求得蓬莱仙人施手援救,他应该会活过来!”
“郡主陪着他,王府倾尽财力也要救他,他死不了了!”岫烟一屁股坐在地上,原来想和他一起死都是种奢求啊!
她有什么权力和他一起死啊!她只是个乡下来的穷丫头,要财无财,要势无势,她有的只是一片痴心,而且还是一厢情愿的痴心,她原本以为自己有一片痴心足矣,到最后才现所谓的痴心,娉婷郡主也可以给他,任何喜欢他的女子都可以给他,而郡主不仅可以给他一片痴心,还可以给他权给他势,给他一片光明的前途,关键时刻还能保他的命。
而她能给他什么,绝望之时,她除了拖着他一起死,她什么也给不了他,可是他凭什么要陪着她一起死啊!邢岫烟,你算哪根葱啊!人家凭什么要陪着你一起死啊!她仰天大笑,那笑中仿佛又带着哭腔,突然,她不哭也不笑了,抬起脸,眼神刚毅的望着黛玉:“我要出去!”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既然自己已经卑微到连同他一起死都成了一种奢望,那自己为什么还要继续卑微下去,他若要活,那她为什么要死,活着,不能在一起,也要成为他心上那根永远拔不去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