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途飞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很犹豫。
情感告诉他,他应该以弟兄们的性命为重。这帮弟兄刚从鬼门关爬回来没几天,却要再度回去,他叶途飞不忍心。理智却给他提出了相反的意见,军令如山,既然穿了军装就是军人,军人必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想起了当初在二郎山时张罗辉的表现,这个像头骡子一样蠢倔的兄弟,为了完成任务,明知是全军覆灭的结果,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日军。
他从心里认可了张罗辉这个兄弟,正是张罗辉率领着麾下二百余弟兄冲向日军的那一刻。
接受命令,就是做炮灰,就是领着弟兄们走向死亡。
拒绝命令,就是当孬种,但可能保住弟兄们的生命。
在犹豫中矛盾着的叶途飞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逛,竟然不自觉地来到了总医院。巧的是,欧阳雪萍似乎知道他要来似的,一个人站在总医院的门口在等他。
“我等了你一个小时了。”
“你知道我要来?”
“你要是再不来的话,我就去营地找你去了。”
“哦,幸亏我来了,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我们医院要撤退了。”
“撤到那儿去?”
“我也不知道。”
“哦,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再见面。”
“我知道你们部队的番号,等医院安顿好了,我给你写信。”
“写信?哦,对,可以写信。”
那一刻,一股酸楚拥上心头,叶途飞差一点泪奔。无论是接受命令还是拒绝命令,他和欧阳雪萍的缘分都已经尽了。
“你怎么啦?”
“哦,没什么,眼睛进沙子了。”
“对了,我听说你们团担任了拖后掩护的任务?”
“嗯,好像是的。”
“挺危险的吧?”
“不危险,日本人也是人,比咱们多不出俩脑袋来。”
“咯咯,你说话真逗,都到这时候你还能这般轻松,怪不得你那么多兄弟都那么服气你。
“你知道我是谁?”
“咯咯,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叶六爷,谁不知道啊?”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喽!”
“那你为啥要装不知道呢?”
“我不装,你怎么会乖乖地给我讲故事呢?”
“嘿嘿,其实啊,我要是以第一人称来给你讲故事的话,会更精彩的。”“尽骗人!”
此时,夜色已经降临,朦胧中,叶途飞第一次和欧阳雪萍的眼神相遇且持续了一秒钟以上的时间。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足足对视了一分钟之久,对视中,二人的情感急剧升华,叶途飞倾尽了全力才勉强控制住上前抱住欧阳雪萍的欲/望。八壹中文網
沉静了片刻,欧阳雪萍先开了口。
“让你们团殿后,其实不是你们师部的决定,是长官司令部的决定。”
“长官司令部?”
“是的,何应钦你知道吧?他越级越权,非要把258团的团长职务交给刘玉杰,这和长官司令部的意见相左。五战区拗不过何长官,只得如此了。但五战区的性格是有仇必报,所以做出这种决定,是针对刘玉杰的,就是想报复何应钦的越权干涉。”
“。。。。。。”
“你不相信么?”
“。。。。。。”
“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一个小时后,叶途飞见到了欧阳雪萍为他引荐的那个人,长官司令部的上校参谋闫希文。
“叶六爷,没想到吧,我是雪萍的大哥,呵呵,你想跟我妹子交朋友,那得先问问我这个做大哥的同意不同意啊!”
闫希文略带讽刺的调侃使得叶途飞和欧阳雪萍的脸同时泛起了红晕,好在天黑,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途飞老弟啊!不要这么拘谨,啊?呵呵,你上次在授奖仪式上的气势到哪里去了?对了么!是个英雄就要不拘小节,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呀?”
闫希文一反常态,显得十分大度、包容、亲切、和蔼。他所迸出来的气场气质,令叶途飞暗自叫好。
接下来,闫希文以内部知情人的身份向叶途飞重新说明了事情的来来回回,最后,他对叶途飞说:“如果你抗命,不但要背上一个孬种的骂名,还要被**清剿,最终一定是身败名裂且死无葬身之地。相信你老哥说的话,他们说到做到,毫不含糊。你只有率部勇往直前,或许能寻得一线生机。我相信,以你的经验和智慧一定能做到绝处逢生。”
欧阳雪萍接着道:“千万不要跟刘玉杰赌气,你们只有团结起来,才有可能在日军的重重包围下寻得机会。还有,我的真名叫欧阳学萍,是学习的学,若是有人能够同时对你说出我这两个名字的话,那个人是你值得信任的,他一定会全力帮助你的。”
叶途飞突然盯着闫希文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们莫非是**?”
闫希文笑了,说:“有关系吗?国难当头,是国民党也好,是**也罢,其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抗日。叶六爷,你是个有良知有血性有能力的年轻人,中国的抗日事业需要你,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需要你。”
闫希文的话让叶途飞感觉到身体有些热,而欧阳雪萍补充的一句话彻底让叶途飞的血液沸腾起来:“你要好好活下来,我们需要你活下来,我更需要你活下来。”
接近零点的时候,叶途飞回到了军营。
弟兄们仍然聚集在叶途飞的宿舍,包括张罗辉在内,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的主心骨。
“我刚才去总医院了,我去看了冯老大,我把咱们的情况跟冯老大说了,冯老大只回答了我一句话:大丈夫该死吊朝上,不死翻过来。你们都知道,冯老大失去了一条胳膊,我相信,冯老大即便只用一只胳膊也同样能把小日本给干趴下喽。”叶途飞不紧不慢,拿二郎山一战的战斗英雄冯忠梁作为了开讲的引子。
“冯老大的话你们明白是什么意思吗?咱们的命都是爹娘给的,谁也不比谁更该死,这可能是众位兄弟心中最大的愤恨,认为咱们在二郎山已经跟小日本血拼了一场,已经是从鬼门关溜达过一回的人了,他们却还要咱们第二次去送死,这不公平。可是,弟兄们要想一想,咱们在二郎山跟小日本死磕,是咱们自愿的,咱们明知道干不过小日本,却没有一个兄弟往后退,为啥呢?因为我们忠义堂没有孬种,我们弟兄全是江湖好汉。啥叫江湖好汉,就是不怕死的人,就是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人。那么,今天,假若咱们不接受这个任务,不管什么原因,人家都会认为咱们就是一群怕死的孬种。说到这,我的意思你们也都该明白了。愿意跟着我叶途飞再英雄一把的,我欢迎,还是觉得委屈的,不愿意跟着我一起赴死的,我也不嫌弃。”
张罗辉率先表态,说:“四十天前,我就做好了死的打算,能拖到今天,我已经够本了。这要多谢六爷,没有六爷就没有我张罗辉的今天,无论六爷您如何决定,我张罗辉永远不离开您的左右。”
接下来,众弟兄一一表态,均拿出了视死如归的态度。江湖儿女多热血!
第二天一早,五战区各部队开始实施战略转移,而258团和大部队相向而驰,他们的殿后坚守阵地是徐州城西北侧的卧牛山。
这是一座孤山,同时也是一座秃山。因山体的形状远看过去像是一头卧着的黄牛而得名。此山有三个高地,一个是牛头,地势较为险要,面向西北方向。一个是牛背,与牛头之后,高度不如牛头,且地势相对平缓,牛头与牛背之间,有一条颇为险峻的山脊相连。第三个则是牛屁股,高度和牛背高地相差不多,但地势更为平缓。
从战略常规来讲,牛头高地直接面向了日军的进攻方向,理应成为258团防守阵线的前沿,而牛背高地则与牛头高地形成纵深策应,牛屁股高地自然是前面两个高地的后援点。因此,在简单查看了地形之后,刘玉杰做出了战力分配。
张罗辉率领一营坚守牛头高地,三营、四营两个营坚守牛背高地,他自己率领二营作为预备队,防守牛屁股高地。
张罗辉对此有不同意见,他说:“日军的进攻方向是自北向南,那么牛头高地就是防守的第一线,若是牛头高地被日军攻破的话,就会对牛背高地形成居高临下的进攻姿态,恐怕…所以,我的建议是在牛头高地放两个营的兵力,并且,剩下两个营要随时做好支援牛头高地的准备。”
刘玉杰摆了摆手,说:“咱们的任务是务必坚守至十九日,据可靠情报显示,日军将于今晚,最迟是明日凌晨,到达卧牛山一带,也就是说,最迟明天凌晨,日军就会向我卧牛山阵地起攻击。诸位,我们要在这座秃山上坚守两个昼夜啊,怎么坚守?只能是寸土不让,寸土必争啊!在牛头高地放两个营?若是被日军突破了,我又拿什么来和日军拼下去呢?”
张罗辉还想继续争辩,却被叶途飞止住了,他对张罗辉说:“刘团长有刘团长的难处,是不?刘团长?所以啊,咱们要体谅刘团长的难处!咱们土匪营是团里作战力最强的一个营,刘团长把咱们营安排在牛头高地,就是摆出了一个跟小日本死磕的态势,是不?刘团长?好了,罗辉兄弟,咱们得听刘团长的安排呐,要不然,大伙都像你这样,刘团长还指挥个屁啊?”
刘玉杰意外地得到了叶途飞的支持,腰杆子顿时硬了,说:“还是叶六爷明白事理啊,不像这个张副团长,哎,不说了。”
叶途飞大笑,笑着将张罗辉拉到了一旁,小声说:“我已有安排,不要坏事,啊?!”
张罗辉对刘玉杰有一百个不服气,但对叶途飞却有着成千上万个钦佩,他立马听从了叶途飞的意见,不再和刘玉杰做无谓的争辩了。
就这样,刘玉杰完成了拖后掩护任务的第一步,阵地兵力分配。
(上榜三个小时,成绩尚可,自即日,一日三更,以回报各位的支持和编辑大大的提携。老烟再此叩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