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河，并不是一条河。
用湖来描述更加贴切……数条支流汇集于此，方圆数十里皆有水色。
王力知道平河，它本就在繁华之地，湖中鱼水肥美，养活了附近不少凡人庄稼汉。
所以王力对这处灵脉，没多少期待。
仙凡两别，凡人的气息多了，便会影响灵气的形成，平河附近多有炊烟，上游和下游又依水而建几个集镇，要说此地突然灵气充裕，根本不可能。
退一步来说，就算河床之下与水面之上判若两样，平河也不过方圆数十里，所生成的灵脉也绝不会太大，能供千余低阶修士打坐吐纳，便差不多到极限。
眼下整个荒原大陆僧多粥少，只区区一条灵脉，根本不够看。
仙盟让出这处灵脉，只是安抚人心的强心剂而已。
但对于王力来说，这又是个不错的机会。
来这条灵脉寻找机会的修士或者小仙门，总比各地的劳役要集中一些。
很方便王力‘广积善缘’的计划。
事实上，方萱比他还急，说是三日考量，但仅仅一日后，便再次找上门来。
“计划有变，我们即刻出发……七星兰花，事成之后便给你。”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口吻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身为修士，这种出尔反尔自行打脸的行为，甚至能影响道心。
况且苦竹门还算正派，也没听说过什么横行霸道的传闻。
王力眼睛一眯，示意她带路便是。
“多谢。”，方萱松了一口气，随即召出御空而行的法器。
王力并未问过多细节，只跟在她身边蹭顺风车。
冷风呼呼吹着衣袍，目视脚下山河，如飞梭般快速流逝。
这种速度，单纯赶路的法器可做不到。
以王力的水平，只扫视几眼便看出方萱用的赶路法器，不过是最普通的大路货，是个炼器师便能做出来。
但相应的，这种法器御空速度很慢，行程距离也短得多。
所以，眼下如此风驰电掣，只能是方萱以本身灵气灌注法器之中，强行催动的结果。
弊端很大。
如今灵气稀薄，靠吸取天地间的游离灵气弥补损耗几乎不可能，唯有动用储备的灵草灵石吸收其精华才能复原，成本高出许多。
而且，这种强度的运行，这件普通法器根本承受不住，到了平河，也得宣告报废。
方萱绝不是个急性子的人，唯一的解释是，平河灵脉那边出了什么岔子，逼迫苦竹门不得不提前铺路。
只一日一夜，三千余里路程一晃而过。
到达平河地界后，方萱竟然有些支持不住，收回法器时脚下踉踉跄跄，王力不动声色托了她一把，才算站稳。
“……谢了。”
“不客气。”
方萱面色有些古怪，似乎不想受小恩小惠。
半步金丹被筑基期的小辈搀扶，实为丢脸。
当然，王力没有半分瞧不起她的意思，这娘们连续不断催动灵气操控一件最普通的法器，为了速度，怕是浪费的灵气比用上的还多，能挺到现在，已经算是不错了。
通常来说，御空途中应该服食两颗补气的丹丸保证灵气稳定续航，方萱却没有这么做。
半步金丹，在苦竹门这种偏门宗派里，绝对算是中坚甚至高层人物，连她都如此拮据，舍不得用丹药弥补强行催动灵气赶路的亏空，证明苦竹门的财力也差不多到了油灯苦尽的程度。
这还是仙盟中的一员，由此可想，仙盟之外的诸多修士际遇又该如何窘迫？
那么平河灵脉充斥着各种巧取豪夺和算计，也就不难理解了。
苦竹门要压住场子，唯有快刀斩乱麻。
很快，王力看到了平河新的模样，随着河水褪去，裸露在地表的河床蜿蜒盘恒，泥沙之中，的确能隐约可见坚固的灵脉矿石。
当然，品质和想象中的一样低劣，换做以前，稍有渠道的修士根本不会打上眼。
河床的泥沙中被标记上星星点点，而做记号的修士，与方萱配有同样的标识，一看便知是苦竹门的门人。
行动力很强，已抢先一步找出灵脉中蕴含毒草毒物的位置，做好祛除准备。
这份务实的态度和能力，难怪会被仙盟选中。
而河床四周，隐约可见有修士观望的场景，虽然一闪即逝，但已明显能瞧出暗流涌动……若是怀有善意而来，何必如此遮遮掩掩，直接向苦竹门交涉，以正常手段拿下一亩三分地，又不是不可以。
“这处灵脉，地基并不稳固。”
方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修为不错，调息片刻后，已从疾行御空赶路的疲态中恢复过来。
王力立刻恍然，明白了苦竹门的担忧。
地基不稳，意味着灵脉可以被整体搬走，退一步来说，也可以切割一部分，行五鬼搬运之术掠夺，这是十足的无本买卖，可比通过苦竹门交涉拿取使用权方便得多，也符合财不外露的心态。
“我门中，来了六位长老，在四周布下了一些手段，暂且不会产生纷争，但此地……聚集的修士越来越多了。”
方萱目中闪过一丝狠辣与森然。
苦主门以毒术见长，这种功法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威慑力并不算强，聚集的修士越多，隐患便越大。
所以它们才会谋求以最快速度祛除河床上的毒草毒物建立秩序，一旦形成规矩，再有宵小妄动，那便是与整个仙盟为敌。
“我尽力而为。”
王力淡淡一笑，并未把话说死。
“……解决毒草毒物的办法，是现成的。”
不过，尽力而为四个字并不能让方萱满意，苦竹门要的，是十足把握。
她沉吟片刻，决定先拿出诚意。
手腕一翻，摸出了一颗碧绿色的丹丸。
行至一处被标记了毒草毒物的位置，手指轻轻一搓，丹丸碎成粉末，落入河床中，竟然很快隐没在泥土中，犹如活物。
王力看得大开眼界，暗道果然行行出状元，苦竹门能凭借毒术进入仙盟，当真有独到之处。
很快鼻息中便嗅到了淡淡的臭味，一股带着残渣的液体从河床上涌出。
那些残渣，都来自毒草！
“……厉害。”
王力轻轻颔首，同时也看出了此法的弊端。
毒草根茎深入灵脉之中，这丹丸粉末，怕是渗透不了那么深，眼下只是治本，无法治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