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从不屈服于天意。
但在利弊得失算计分明的前提下，顺水推舟却不妨为之。
反正，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很快悄然上路，这一次没有乘坐机关鸟，并且极力隐蔽身形。
他不确定远东陵外是不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所以要躲避的不仅仅是仙器天眼的追踪，更是那些有可能潜伏在暗处的天罗地网。
一步都错不得。
足足一个多月，才到了目的地外围。
一片荒芜，没有半点人迹。
符合逻辑的画面，远东陵是一个凡人官府用于举办祭祀的场地，本身便极为幽静。
眼下荒原大陆还属于自由身的百姓，除了隐藏于深山老林的野人，怕是已经绝迹，所以这远东陵无人打扫，衰败是必然的。
王力并未直接进入，而是布置了防御机关后，再趁着仙器天眼的空隙，迅速开启了微观之眼和法阵。
相对平坦的地势有利于观察，惊鸿一瞥之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孤身而入，慢慢行至坍塌的碑文前。
由于无人打理，陵前碑文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王力尝试阅读，极为晦涩。
“……功盖……治疾……纪念……秦喻？”
落款处的名字倒是很清晰，王力稍作回忆，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
“他是五百年前，一位皇族中人，算起来，与我还有血脉关系。”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王力豁然惊觉。
怎么可能如此毫无征兆！
以他布置的法阵洞察力，方圆数百米之内，哪怕潜伏了元婴期修士，只要运行了灵气，都能探查出来。
环视四周后，目光猛然凝固在石碑上。
声音，竟然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真的是你？”
很熟悉的腔调，带着一丝倦懒，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在皇宫见面时，那年轻人似乎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
“是，我就知道你会来。”
肯定的回答，带着欣赏与愉快。
故人见面，心情会大多不错，况且，两人也算是有过共同目的的交情。
“那，你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心中已有七分确定，发声之人，的确是那年轻的皇帝，但对方隐藏行踪却将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外，这算哪门子的叙旧！
“你想见我，上前一步便是。”
伴随着语音落下，一道微弱的白光出现在碑文的字迹上，声音再次响起，“请快些，碍事的狗盯得挺紧。”
王力轻轻冷笑。
看来，仙盟对这小子的监视，已经提到了非常严厉的程度，否则又何必像是丧家之犬一般躲躲藏藏。
伸手，触摸到碑文上的微光。
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只觉得眼前一花，诸多诡异的画面在刹那间进入神识中。
王力赫然来到了一处地下宫殿！
不对，来到的只是神识，他的躯体，依旧在远东陵的碑文前！
“……厉害！”
不得不说，秦氏一族的确有些道行，秦家那位飞升成仙的修士第一人，留下的财富足够庇护族人数千年不衰。
上一次王力见识了天机盘的奥妙，领悟了时间虚影的法则。
而这次，躯体和神识分离的秘术，同样令他震撼不已。
仿佛在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交流。
看着四周栩栩如生的宫殿，王力甚至无法确定它们是真实还是虚幻的存在。
“真厉害的话，就不会被那群杂种追得像狗一样东躲西藏。”
平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和一丝恨意。
听得出，这些年那年轻皇帝过得并不怎么舒心。
不过，用杂种两个字来形容仙盟，站在王力的立场上来看，并不公允。
双方本就不是一路人，仙凡两别罢了。
所以王力并不接话，一面继续看着陌生的宫殿，一边等待下文。
他能确定这年轻皇帝本体并不在宫殿里，同样以神识状态来到此处与自己交谈。
那么这处宫殿必定有什么奇特之处，居然能承载神识。
而且，对方冒着被仙盟发现的风险也要和自己见上一面，定然有求于己，那么完全不必要着急，坐地开价便是。
“谪仙派很安全。”
显然，对方也是个谈判高手，知道先抛出什么条件，将双方拉倒同一起跑线上。
“修建通天塔后，仙盟进行过四次大规模征召，第一次，便是你参加的布置通天塔底部法阵，第二次，是召集灵植夫在它周围种植聚魂草……”
“聚魂草？”
王力忍不住打断话头，他听过这种并不罕见却用途诡异的材料。
修士与凡人皆有三魂七魄，区别在于凡人生死后，魂魄也就随着烟消云散。
而修士着不同，炼气修仙让修士的躯体和魂魄强度皆远远高于凡人，纵然肉体不复存在，魂魄也可凝聚不散，短暂存活于天地之间。
而聚魂草，便是保证魂魄凝聚的辅助材料。
诸多关于保存魂魄重塑肉身的法器，皆会用到它作为辅料，所以王力对这种材料的特性知之甚详。
但他想不明白为何通天塔周围会种植聚魂草。
这种东西的存在，从某种角度来说，已经违法了天道平衡的法则。
生老病死自有轮回，万物皆如此，死后尘归尘土归土理所应当。
“修士大限将至，寻个洞府或者清净之地，悄悄坐化……你不觉得，太浪费了么？”
略带讥讽的回答，似乎知道王力在疑惑什么，“上至元婴，下至练气的修士，寿命皆有尽头，谁能真的长生不死，百年也罢，千年也罢，终究难逃，他们窃取天地灵气延了这么多寿元，就这么静悄悄的没了，对后来人没有任何好处，所以，死后被埋在聚魂草下，神识魂魄充当养料，维持通天塔运行，岂不更尽一分力？”
“……你是说，这些年坐化的修士骸骨，都被埋在了通天塔周围？”
王力瞬间怔住，这种安排怕不是失了智，侮辱尸体哪怕在凡人之中都属于深仇大恨，而修士目下无尘，肉体且不说，哪能容许魂魄被人如此折腾。
消息离谱到一定程度，反而像是真的。
这年轻皇帝，似乎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甚至，对方还给出了具体的数据。
“三年来，通天塔下，一共埋葬了一百七十六个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