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广成子的选择是对是错。
身为上位者，这位大佬的思路本就与众不同。
“不过，我也留了一手……当日，施展了点小手段在那年轻皇帝身上留下了些监视的东西，他虽然聪明，但也没能察觉，而且，他太年轻了，祖上留下的秘密，未能参悟够，所以，他只知道祖训上说以五城之力，可换格运，却不知道是为什么……嘿嘿，那五城，其实是链接着妖界魔界的中心壁障，毁了五城，荒原大陆和妖界魔界，再无界限！”
“什么，你的意思是，人界和妖界魔界，不再有屏障了？那妖魔岂不是会……等等，原来如此！”
错愕中，王力突然明白了广成子的想法。
若荒原大陆被污染，人类修士难逃一劫，就算没有被苍穹之顶的瘴气吞噬，那来自妖界和魔界的威胁，同样会将人类屠戮殆尽。
所以，将妖界和魔界拖下水，几乎是唯一选择。
哥倒霉，哥的对手也倒霉，那就相当于大伙儿都没事……不得不承认，这招很损，但绝对管用！
王力的选择，和广成子如出一辙。
他毫不犹豫启动了埋在五个城镇地下的阳雷。
随后，便感受到了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
三界的壁垒……被打破了！
周围开始生出妖力和魔气，并非以渗透的形式，而是如浪潮般奔涌。
就像几瓶水同时灌入一个更大的容器之中。
“……你早就知道，我和那年轻皇帝，在搞小动作？”
毁去五个集镇后，王力的心情反而一松，没有罪恶，更庆幸为人类的延续找到了一条生路。
但对于广成子的态度，却如雾里看花。
这位大修士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他虽为祖龙血脉，却一叶障目，嫉恨于我倒也不意外……不过，他并非顽恶之徒，我便不杀他。”
广成子淡淡一笑，“至于你，天眼预示着你是命运变革之人，我更不会把你怎么样……看来，天眼的预测是对的，今日，若非你的帮忙，还真不好收场。”
两人交谈不过寥寥片刻，整个荒原大陆却在以极快的速度发生变化。
瘴气蔓延，诸多修士被污染了灵气，痛苦的身死道消。
或许三五日后，荒原大陆全然将不复有修士的存在。
“你走吧……我犯的错，总还得试着补救一二。”
广成子默默看着苍穹之巅的裂缝，神色极为平静。
王力眼皮一跳，明白了他要干什么……这位大修士，是打算以身殉道了。
“……你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吧？”
然而他越是这样，越代表了没有把握。
以广成子的修为和洒脱，若事情还有挽回，怎么会让王力毁去五个集镇，将妖界和魔界一起拖下水？
广成子没有再回答，只默默的凝聚着还残余的灵气。
“师尊，请让我等助力一臂之力！”
原本四散而走的广成宫修士又重新回到了通天塔上。
广成子环视众人，轻轻一叹，“也罢，若势不可回，今日，便是吾等修士的绝唱了。”
众修士纷纷祭出全力，以抗涌入天地间的瘴气。
困兽犹斗尚有三分威慑，更何况站在修士顶端的广成宫众人。
一道凌冽的冰棱迅速在天幕凝结，仿佛要将整个天空冰冻住。
王力深深震住。
广成宫修士们的选择，已然超出了他的预计。
瘴气吞噬灵气，无人能够幸免，这些修士数百年的苦修就这么毁于一旦，换做是谁能豁达处之？
而且，以广成宫诸人的才学资源，暂时退却后未必找不到应对之法，就算找不到，也会晚于其他修士被毁去修为。
但他们却放弃了其他路子，宁可在此殊死一搏！
这绝对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小道友，别愣着，履行约定吧。”
猛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那神秘的大佬……广成宫前任宗主！
“……你，现在要，重塑肉身？”
王力不敢相信的反问着，这种行为，不跟四九年加入果军一样？
“怎么，有何不可？”
幽幽之声，带着一丝惋惜，“我之后辈皆可以身殉道，我这苟活了千年之人，又如何不可……若通天之路已绝，吾再多活千年，又有何用？”
王力默然，咀嚼着话中的深意，最终慢慢点头。
简易版的桫椤沙华，很快再现。
他也头一次看到了那神秘大佬的样子……并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山隐士，更像是个胖胖的商贾。
“你我缘分已了，去吧。”
这胖子挥手，一股疾风，将王力退出通天塔顶。
“等等，我……”
“走，别回来！”
幽幽声音再次传来，“去极西之地，你不是在那里，留了一手么……你太小看广成宫了，天下间种种，哪有瞒得过我等的时候……你的选择很对，继续做下去吧……若日后时间再无修士，你便将今日之事记载于竹帛之中，然后，将之隐藏于世。”
距离渐远，在瘴气的干扰下，千里传音的灵气很快消散，最终王力只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嘱咐。
“老公，他这是……”
“托孤，不，应该说是……与只属于修士的时代告别。”
王力神色复杂的看了看通天塔的方向，原本硕大而矗立的塔身，在视野中竟然渐行渐远。
如果，广成宫的修士失败了，要不了多久，整个荒原大陆将再无仙凡之分。
谪仙派的弟子也不会例外！
回到浮岛上时，众人神色皆惶惶不已，显然已听说了燕哥儿和小王远带回的消息。
“走……先远离这里。”
王力没有废话，立刻启动浮岛去往极西之地，然而一个熟悉却根本不应该出现在面前的人，令他身形一顿。
“是你？”
看着眼前的年轻皇帝，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暗中针对通天塔这么久，对今日广成子的成败，怕是比广成子本人还要关心。
“……我是对的。”
年轻皇帝答非所问，但意思显而易见。
他的所有猜测和争论，皆得到了证实，建立通天塔的决定，是错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