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松伶很快反应过来贺知瑶话里的意思,有些开心,又有些惶恐,局促不安的站起来说道,“啊,我,我愿意的。”
说着,她眉眼又低了下去,缓缓说出自己的故事。
贺知瑶伸手将她拉着坐下,等水烧开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已经泪流满面的黄松伶缓缓。
原来,黄松伶的确是出生富贵人家,当初黄家曾祖爷爷从皇宫里出来,带回来不少的珍奇古玩,以及白银几千两。
后来在县城里开了个酒楼,和儿子们一起经营,规模越来越大,京都已经很有名的岐黄楼就是他们家的,酒楼里最有特色的招牌便是宫中贵人调养身体的药膳。
一直到抗战时期,战火纷飞,家中生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她爷爷便将酒楼全部歇业关门,带着妻儿老小回了乡下村里。
虽然给了家中仆人以及工人一大笔遣散费,但归根结底这么多年的底子在,一家子吃喝不愁。
万万没想到的是,建国以后没多久,爷爷就重病不治,撒手人寰。
家里由父亲当家,偏偏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父亲被爷爷管得太过严厉,等爷爷一死,没过几年,父亲就在外人的唆使下染上赌瘾。
一开始,家里还有余钱供父亲挥霍,倒也勉强维持得下去。
这样又过了两年多的时间,父亲的赌瘾越来越大,家中资产被挥霍一空,他甚至还动了要卖妻女的念头。
只不过后来黄家族长出面阻止,才免了她们母女的劫难。
可黄松伶的父亲已然是个红眼的赌徒,见卖妻女行不通,便动了家中一直封存着的宫中老物件儿的心思。
这本来是曾祖爷爷离世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来留在当传家宝,世世代代传下去的东西。
但对于心中除了在赌桌上翻本的人来说,恐怕除了他自己的性命,其他什么东西在他眼里都不重要了,更别提只不过是个对长辈的承诺。
他拿着老物件儿偷偷出去卖,拿了钱又去挥霍,没想到刚得手才几天就被人举报是地/主老爷,一家人全部都抓了起来。
再后来,就是黄松伶的母亲为了她与父亲离婚,动用最后的一点人脉关系安排黄松伶进了知青队伍以后,郁郁离世。
1958年,年仅十七岁的黄松伶便去了东北农村下乡支援建设,临走前,母亲叮嘱她就在东北落地为家,不要再回京都,免得混账的父亲又打她的主意。
到时候没有人护着,她做女儿的只有吃亏的份。
遵循母亲遗愿,在农村待了两年,黄松伶便在别人的介绍下,嫁给了镇上的一个鞋厂工人。
家里没有公婆,男人也疼惜她,一开始也是过了几年好日子的,只是好景不长,结婚不过三年,男人就因为意外走了。
意外来得突然,鞋厂给出的结论是个人的责任,一分钱赔偿金没有,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帮忙给了丧葬费。
当时她险些悲痛欲绝选择轻生,没想到肚子里怀上了孩子。
就这样,无依无靠的她回到村里,一边干农活,一边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抚养孩子长大。
村里也不是没有闲言碎语说她克夫,但为了孩子能有口饭吃,她也都忍了。
而就在遇到贺知瑶的那一年,她的儿子也生病了,急性白血病,她没钱给儿子治病,即使有钱,医院里的医生也说了,根本治不好。
说到这儿的时候,贺知瑶看着黄松伶哀戚的神色,也有些伤感,开口道,“那一年,我乔装打扮,在县城里遇到了你,卖了你半斤富强粉……”
话还没有说完,黄松伶已经蹭的又站起身来,双膝跪地,惊讶又感激,“是你,恩人,同志,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嘴里这么说着,作势还要磕头。
贺知瑶忙伸手托住黄松伶的肩膀,微微用力就将人扶了起来,神色有些严肃,“黄姐,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图你对我的感谢。”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有它发生的原因,往事已矣,咱们要往前看。”
黄松伶捂着脸,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才用力点点头,声音喃喃,“同志,我还不知道我的恩人叫什么?”
“我叫贺知瑶,你可以叫我瑶瑶或者小贺,以后别恩人恩人的叫了。”
“那一年,小竹在病床上躺了很久,久到医生说他只剩几天生命,那一天,他跟我说想吃白面疙瘩汤,我去黑市问了好几个人,只有你愿意卖我半斤,还送了我两个鸡蛋。”
“自从生病以后,小竹已经快一年多没吃过鸡蛋,那天他很开心,说他走得很满足,让我不要伤心,好好生活下去。”
“我明明,明明想跟他一起走的,但是我不敢,我怕他怪我不听话,没有好好活着,呜呜呜……”
“小竹,我的小竹,那一年才不到十岁。”
……
听着黄松伶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似乎终于把心中郁结多年的情绪宣泄出来。
等她情绪平静下来,擦了把眼泪道,“贺,瑶瑶,我托大叫你一声瑶瑶,只要你不嫌弃我克夫克子不吉利,我愿意跟着你干。”
“我不仅会做糕点,还会做宫廷药膳,家常菜,席面也都会,只不过很多年没做过,有些手生。”
贺知瑶听到黄松伶这么说,安抚性的拍拍她的肩膀道,“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不信那些,你以后可是我们店里的首席大厨,能请到御厨后人,是我们这小店的荣幸。”
说真的,她日后想要在餐饮界发展的计划,有黄松伶这一号人才,可以提升一大步。
等以后黄松伶稳定下来,再安排她带几个徒弟,以后的餐饮界必然有她一席之位。
几年后,正如贺知瑶所料,黄松伶摇身一变,成了国宴级别的大厨,哪里还能看到一丝今日这般落魄的痕迹?
所以,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无论深陷何种绝境,永远要心怀希望,相信自己,再差也不过如此,只要不死,总有出头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