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艘小船靠了岸。
有认识陈小网的大汉立刻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见到王三和黄虎了么?昨天大当家领我们回岛后一直放心不下你们,还连夜派了王三和黄虎回去查看,你们没事就……”
陈小网冲过来,抱住那个大汉“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死了……都死了……都被清盗营的人杀光了!他们还把大伯、六婶他们的脑袋都砍掉带走了!”陈小网哭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那大汉眼圈一红,恨恨地骂了一句,“该死的清盗营!该死的清盗营!”
另几个负责迎接的大汉听到这个噩耗,脸色也是异常沉重。
等陈小网哭得差不多了,有大汉道:“陈小网,这几位是?”
他们抬头看去,就见一位穿着素朴青衫的俊逸公子慢慢走了过来。这位公子不过二十多岁,却长得俊美非凡,举手投足之间风华绝世,令人自惭形秽。
一时之间,众人都看呆了。
明易清一眼就瞧见了这些大汉左手手背上刺着的“定海水军”四个字,心中有些惊异,正要拱手说话,不远处就传来了极其耳熟的声音。
“阿清。”
是她!
明易清紧绷着的心弦终于松开了,随后他就看见了走在长公主和冷牧中间的那个右眉上有疤痕,但整个人长得还算英武的年轻将士。
远远的,蓝宝生就觉得自己脸上被冰冷如刀锋的目光刮了一下。
明易清大步迎了过去,他本想唤她“殿下”,但又想起现在情况特殊,两个字到了嘴边就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握住她的手腕,幽深的眸子凝凝地瞧着她。
“还好么?”
容千玉点了点头,眸光望向他:“还不错。”
见两人一碰上就拉了手,海边沙滩上站着的众大汉全都怜悯地瞧着自家的大当家。
——太可怜了,大当家这是彻底没戏了!
——人家郎才女貌,两情相悦,大当家是怎么也插不进去啊!
——本来觉得大当家长得挺俊的,一和这位公子比,那真是死鱼眼珠子碰上了龙眼大珍珠,不是一个档次的!
还被冷牧挟持着的蓝宝生:……咋回事?他的兄弟们看他的眼神咋这么古怪?
这一个个的还有空想什么情了爱了的,没看到他被挟持了么?!!
原本哭得差不多了的陈小网一瞧见蓝宝生,心底的愤怒和痛苦又喷涌了出来,他跑过去,紧紧地拽着蓝宝生的衣袍:“宝生哥!你要为二蛋、孙小四、石头报仇啊!”
“昨天你们坐船刚走,那群清盗营的人就冲进了村子里!”
“他们上来就抡刀砍人,说我们是海寇!”
“大伯和六婶哭着求他们,他们也不听!他们把村里人都杀了!”
“他们还把大伯、六婶的人头砍下来,带回去了!”
“宝生哥!我们要报仇啊!大伯、六婶、二蛋、孙小四、石头从来没有干过坏事,都是每天打鱼卖鱼,就算忍饥挨饿也会按时交赋税的好人良民啊!”
陈小网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为自己弱小无能感到痛苦和愤怒。
蓝宝生双眼一红,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他也很想要报仇,但怎么报呢?他想报仇,但不想让自己的两百个兄弟白白送命!他也想报仇,他甚至想把两百兄弟送去南海后,自己再一个悄悄回来,大晚上潜进清盗营,去和那个姬司腾拼个你死我活!
“大当家的!”
“大当家的!”
站在海边的众汉子都握紧了拳头,满面怒火。他们这群人哪个没吃过六婶烧的鱼汤?哪个没受过大伯的恩惠?哪个没把那个小小的渔村当做是温馨的避风港?
他们都是一腔热血的定海水军,是骨子里骄傲,不屑于忘恩负义、苟且偷生的铮铮铁骨!
蓝宝生也被兄弟们想要杀敌复仇的浓烈情绪给感染了,他高高地举起右手。
“杀敌!复仇!”
“杀敌!复仇!”
“杀敌!复仇!”
包括陈小网在内,海边沙滩上站着的汉子们都高声应和,将“杀敌、复仇”四个字遥遥地传出很远,很远。
……
决心和热血已经像种子一样撒了下去,并在这群憋屈龟缩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前定海水军兵卒心中生根、发芽。很快,“杀敌、复仇”就会成为他们一往无前,冲锋陷阵的信念和勇气。而这种信念和勇气能够激发人体内潜藏着的最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成为海啸,成为飓风!
与此同时,他们会不怕死,不怕痛,源源不断地扑进熊熊燃烧的大火。
就像飞蛾一样。
冷静下来后的蓝宝生很后悔,他们只有两百人,怎么杀敌?怎么复仇?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现在再说“撤岛去南海”的话,岛上所有人的士气就会消失殆尽——这是军中大忌,一旦一支军队没了士气,这只军队就像没了灵魂的死尸,看似活着,其实已经死了。
他也不想自己的兄弟们都成了失去士气的行尸走肉。
艰难的两个选择,真实且急迫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一条路,带领着兄弟们去对抗清盗营,壮烈而死,有可能,无一幸存。
另一条路,带着兄弟们连夜逃跑,兄弟们就算活了,以后也都成了没心气的软蛋废物。
蓝宝生越想越头疼,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除了这两条“死路”,还有一个大麻烦——他抬头看向议事堂内长木桌的另一边。
长公主正微笑着让那位俊美公子吃刚蒸好出笼的大青蟹。
“这蟹不错吧?是昨晚新抓的。蟹越新鲜越好吃。”
蓝宝生:……这个长公主和传说中的也太不一样了吧?现在是吃青蟹的时候么?
那俊美公子眼角也带了一点笑意。
“嗯,味道不错。”
蓝宝生嘴角抽了抽:……能不能有一点马上要打仗的紧迫感?!!
见他满眼怒火地瞪了许久,长公主侧头问他,“蓝小哥,你也想吃大青蟹么?”
蓝宝生(内心暴躁):吃个鬼的大青蟹!
站在长公主身后的绿芜和冷牧颇为同情地瞧了蓝宝生一眼。
大当家,他们昨天的感受和你现在的,一模一样。
再次确定长公主没有把他们当仇敌的意思。
为了这场即将发生的大战能多几分胜算,蓝宝生还是决定联手,虽然对方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二十人,但长公主这么厉害,战功赫赫,没准能带着他,带着他的兄弟们,以少胜多,绝地反击呢?
于是他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对长公主拱手抱拳:“殿下,请殿下指点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