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真要放那位蒋力穆走?”
刘默站在明易清的身后,满脸的疑惑不解。
一袭素朴青衫、却依旧风华绝然的明易清站在皇家猎场边界山脉的顶端,静静地瞧着蒋力穆冲破最后一支银甲军小队。
蒋力穆一手提着姬平川还带着鲜血的脑袋,一手拿着把大长刀,刀起刀落,那些银甲军的银色铠甲便会尽数裂开,再下一刀,若不避开,必是皮开肉绽,断臂残骸!
他双目赤红,杀气盈然,脸上的刺字和疤痕将他的脸映衬得更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此刻的他,就像那饮饱了鲜血的大刀一样,锋利不可挡,哪里还有之前空洞麻木、生死无望的军奴模样?
并不想给银甲军造成过多的损失,明易清在蒋力穆再一次挥刀劈开包围线的时候,轻轻地抬起了手——众银甲军迅敏反应,齐齐退开三丈。
正杀得热血沸腾,一腔奋勇的蒋力穆皱了皱眉,他回头,看向山顶上的那个年轻人。
明易清对他抱拳示意。
蒋力穆愣了愣。
他在姬平川手下为奴多年,身体早就败坏,就算武艺没有倒退,时间也撑不了太久。这些银甲军只须再围困他几个时辰,他必然会力竭衰败——为什么?
他割下姬平川的脑袋,在皇家猎场中逃窜,应该被很多人看见了。
长公主为什么会放他走?
不是应该把他抓起来,把杀害姬平川的罪名全都推给他,然后把他交给嘉盛姬家,来平息嘉盛姬家即将爆发的怒火?
蒋力穆不明白,但心中又有个微小的声音在耻笑——
你应该明白的,你其实已经明白了。
长公主明明说过:
“大庆的将士,不是奴隶!”
“奴隶,是绝不可能打胜仗的!”
“脸上有没有刺字不重要。”
“你心中没了奴性,就算脸上有刺字,也永远不会是奴隶!”
“只有重建我大庆国百万大军的军魂,才能建立起真正的强国护民之军!”
“将士就该有将士的傲骨和荣耀!就该有铮铮铁骨和绝不低头的军魂!”
就算所有人看到他脸上的刺字,对他指指点点,对他异目相向,对他侮辱轻视,他自己也不该自甘堕落,自贬为奴!
他蒋力穆——绝不是奴隶!
胸膛中的火焰越烧越旺,为什么不反抗?可以反抗的!
在瞧见姬平川躺在林子中的尸体的那一刻,他沉寂多年的热血猛地蹿了出来——割掉姬平川的头颅,斩断锁住双手双脚的铁锁,就算他脸上有刺字,他也可以南下,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只要他手里有刀,他什么都不怕!
持刀战死,是他此生最大的荣耀!
“殿下说,蒋将军才是我大庆国将军的楷模。”
明易清声音清雅肃正,“望将军此次出山,不负天下,不负己心!”
蒋力穆胸腔中热血激荡,他喃喃地念着那几个字。
——不负天下,不负己心!
傲然长啸,蒋力穆双眼中溢出了热泪,他从未想过会从他最憎恶的长公主身边人嘴里听到这八字。
这一声长啸,宛若孤狼哀鸣。
蒋力穆终是抱了抱拳,提着人头和大刀快步走入谷底密林当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