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军司一营的庾弓亮成功劝服镇北侯小世子姬世泽接受长公主颁布的政令《东庆军策新政十则》,借此平息围困镇北侯府近一个月的军奴叛军。
释放军奴,还军奴自由之身。
同时,庾弓亮还让姬世泽联手长公主派入嘉盛的三万平息军,共同对抗庶子姬鹰合拉拢起来的“反叛军”。
姬鹰合怒骂姬世泽“认贼作父”,竟然和秘密害死镇北侯的凶手长公主联手,做她的鹰犬,是他嘉盛姬家最大的不孝子!
他临危受命,自封“天恩王”,率领姬家旧部老臣,近十万镇北军,要清除不孝子,为镇北侯报仇雪恨!
南书房内。
听着明易清用悦耳宁静的声音念出兵部送来的几道八百里加急折子上的内容,容千玉一边漫不经心地点头,一边继续磨炼着木雕之术。
被明易清“工匠气”三个字凡尔赛到了,她决心化嫉妒为力量,苦下一番功夫,看能不能让自己的木雕也多一点“工匠气”。
听到她又一次发出惊呼声,明易清叹了一口气:“殿下?”
容千玉看着手里断成两节的木雕,苦着脸道:“太可惜了,就差一点了。”
旁边负责倒茶的绿芜腹谤:哪里就差一点了?
又把人像的脖子都雕断了!这都今日第七次了!
“虽然就差一点了,但看起来还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绿芜给她续上温热的春茶:“殿下是在说这木雕手艺?”
容千玉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
“本宫说的是嘉盛兵乱。”
绿芜吃了一惊。
还以为殿下刚才都没听呢!
明易清笑道:“那这些时日,殿下就打算什么都不做?”
她是很想在公主府里咸鱼,但……
“春雷将起,阿清去年精挑细选的占城稻种也该分发下去种起来了。”
最少,吴江平原那近万亩的良田该种起来。
明易清点了点头:“去年十月种的冬小麦收成还不错,今年稻收之后,还可以继续种。”
“吴江上游少雨干涸的旱地,可以多种一批棉花、亚麻。”
“上苏的桑田、漆树、茶园在水坝修建后可以扩建近万亩。”
“漕运和水泥路延展开去,临南城北面的四个大州都连在了一起。”
“利用吴江水利工程碾米、磨面、纺织的工坊也在建造中,立夏之前就可投入生产。”
听着明易清有条不紊、细致妥当地安排着春种之事,容千玉遥遥地想:除了这些,好像还有件事必须去做……
……
桃花林中,花骨朵都染了颜色。
春风抚人,绿意渐浓。八壹中文網
容千玉披着苏芙蓉送给她的红梅胜雪双面绣的锦缎披风,下了黄金马车后,独自一人沿着桃花林中铺好的石子路,走入曲径幽深的密林中。
密林中有一墓,墓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颀长,头戴玉冠,手里握着一支碧绿长萧,正在呜呜咽咽地吹着。
容千玉走近,没搭话,等他一曲哀婉决绝的音律吹完了,才将手里的那坛花雕酒丢给他。
“回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有些慌乱地接下那坛花雕酒,纪无音惊诧地回头瞧她:“殿下?”
“你……你怎么来了?”
她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容千玉拾级而上,大步走到墓碑前,笑了:“哟,还记得本宫?”
“本宫以为你出去一趟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呢。”
纪无音凝凝地瞧着她那张倾城绝艳的脸,嘴角勾出一丝深邃倦怠的苦笑。
“殿下明知道无音是不可能不回来的……”
他刚入公主府时,就喝下了皇家秘制的毒药。
不回来,最多只能再活上一年。
容千玉也想起了这件事,明智地保持沉默。
纪无音无奈地笑道:“那是无音心甘情愿的,殿下无需愧疚自责。”
容千玉摸了摸鼻子:那是以前那个长公主干的。
跟她没关系。
她一点都不愧疚自责。
两人静默了一小会儿,纪无音问:“殿下既然知道无音在这里,是否也知道前段日子,无音去了哪里?无做了什么?”
容千玉眨了眨眼睛:多少知道一些。
纪无音盯着她的凤眸,想揣测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试探性地问:“暗中刺杀镇北侯的凶手,殿下可有线索?”
容千玉瞧了他一眼,凤眸锐利。
纪无音心里有点发虚:莫非她已经……
突然,两个白玉酒杯丢了过来。
长公主不容置疑的声音响起来。
“倒酒。”
有些慌乱地接过那两个酒杯,纪无音茫然地抬眸瞧她。
容千玉的目光落在墓碑后新翻的泥土上,云淡风轻地道:“既然把墓地的主人迎了回来,本宫也该敬她一杯。”
纪无音眸色剧烈变化,手指也不自觉地握紧了那两个酒杯。
“殿下的意思……”
容千玉微微一笑:“本宫没有任何的意思。”
“别废话了,倒酒!”
被轻声呵斥,纪无音本能地揭开花雕酒的红盖子,给她倒满了一杯酒。
容千玉接过,端着那杯酒,走到无名墓碑前——她右手轻轻一动,将这杯酒尽数洒下。
“敬纪音音!”
纪无音心魂俱颤。
酒杯空了,她又让他倒满。
第二杯酒,容千玉朝着纪无音举了举。
“敬纪舫!”
纪无音瞳孔剧烈收缩。
第三杯酒,容千玉将酒杯高举过头顶,然后一饮而尽。
“恭贺——还骨归乡!”
纪无音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揣测,所有的情绪都停住了。
他只能愣愣地望着她。
殿下……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公主府,秘密潜入了嘉盛镇北侯府。
知道他趁着兵乱,设计斩杀了镇北侯复仇,并冲进了镇北侯的祖庙宗祠。
知道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疯狂地挖出了镇北侯世子的坟墓,并把合欢棺材中他姐姐的尸骸偷盗出来,辗转运回临南城……
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但她不质问,不责罚……
热血涌上胸腔,眼中溢出泪芒,他举起那一壶花雕酒,大口大口地喝进去。
经过漫长、黑暗、绝望的五年,他终于把他的姐姐从谋害她的凶手的棺木中救了出来!
嗓音嘶哑,热泪滚烫——
“还骨归乡!”
“敬——还骨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