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苍梧州的南山子爵反了？”
这么突然的？
正在组织步军司一万人分到两翼，围攻方岳西起义军的沈欣欣听到前方斥候传回来的消息，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南山子爵有多少人马？”
“南山子爵征集了五万民军，要和方岳西联手，围包将军的左翼军！”
他们一个地方豪强，一个贫苦大众，怎么还能联手？！
哪有官匪如此正大光明勾结在一起的？
沈欣欣瞧着行军地形图，眼前有些发黑。
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听到这个噩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站在她身后穿着黑色铠甲的颜鸿赶紧扶住了她。
颜鸿凝声询问：“苍梧州的南山子爵为何谋反？”
斥候表情微微一变：“是……是长公主……”
颜鸿恨声道：“就知道是她搞得鬼！”
“她就是想利用别人的大军，好把你和你辛苦维系着的步军司彻底毁掉！”
沈欣欣小脸猛地一白，难不成真的是长公主……想要置她于死地？
“步军司本属于禁军，禁军是长公主自己的军队。”
“她为何要联手他人，灭掉自己的军队？”
“她疯了么？”
掀开军帐大步走进来的是提着红缨枪的梁钰。
颜鸿咬了咬，他也觉得这事说不通，如今沈欣欣的真实身份还没有暴露，此刻，她还是长公主的“得力部下”，刚刚获得了提拔和封赏，“隆恩”正盛。
“那她为什么这个时候逼反苍梧州的南山子爵？”
梁钰蹙眉道：“我听说是长公主查实了南山子爵欺上瞒下、在封地横征暴敛，大量兼并了百姓田地的罪行。”
“朝廷征不到苍梧州的税，许多年了，但每年下发给苍梧州地方官员的月俸却不变。”
“甚至为了平息被兼并土地后成为流民的那些人可能造成的暴乱，花了大量的钱组织地方军，用低薪或者无薪地买入了大量流民成为军奴，进行刺字，进行驯化，预防他们暴乱。”
“但如果地方大族不把兼并的土地吐出来，那些没有土地、又不甘心再次成为军奴的老百姓，在找不到活命的生计后，会再一次地举兵暴动！”
“这才是大庆国百年冗兵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的最大原因！”
梁钰在蓝宝生书信“送”进镇北侯府后，就重新估量了长公主的实力。
长公主推行的《东庆军策新政十则》，自上而下的改革是渐进平缓的，但也是治标不治本的。
只有从下到上，一块块地割掉寄生在东庆国上的“腐肉”，让世家大族把兼并的土地全都吐出来，才能把冗兵这事彻底解决。
双管齐下，摇摇欲坠的东庆国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与此同时，世家大族通过近百年的荫功勋爵继承制和向朝廷举荐族内子孙为官的制度，霸占了许多只领俸禄但无实际职责的官位，造成东庆国内冗官严重。
长公主大刀阔斧地削官削爵，祛除冗官，就是为了减轻东庆国财政上年复一年的庞大支出！
只有朝廷财政富裕，才能多办利于民生社稷的实业，促进就业和发展。
沈欣欣点了点头，道理她都懂。
但是……长公主为什么会挑这个时候进行大改革？
就不能等她把方岳西的起义平定了之后再改革么？
她这么着急，直接把岭南各地的地方豪强直接“逼”反了！
原本方岳西的起义军两个月就能平定，现在，再加上苍梧州南山子爵突然多出来的五万军，她要在岭南打仗打到什么时候去？
等一等……沈欣欣突然想起了长公主送去她别苑里的数量多到恐怖的“赏赐”。
光是什么十全大补丸就有整整一箱！
当时她的贴身小童还说这么多十全大补丸要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完……现在回想起来，沈欣欣觉得自己这些天熬得夜，确实需要一整箱十全大补丸来补一补。
甚至，还不太够。
颜鸿显然也想起了堆积成小山的长公主“赏赐”，表情越发古怪。
难不成长公主当初不仅预料到了方岳西会叛乱，还早就做好了要逼反岭南各大贪官污吏和暴政小诸侯的打算？
她是在利用沈欣欣，为她解决掉——揭开冗官这块腐肉后必须付出的动乱代价？
长公主是那么深谋远虑，眼光毒辣的人么？
……
金銮殿上。
容千玉听到岭南前线发来了一封封捷报，老奸巨猾地笑了。
龙椅上的小皇帝，殿内的文武百官都露出惊骇的表情。
知道那个沈心和庾弓亮擅长打仗，但……这也太擅长了吧！
那么多叛军，一个个冒出头来，又一个个都被摁灭……沈心和庾弓亮，难不成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专门来为东庆国平乱的？
两人军功赫赫，封赏不断，总有一天……会被长公主忌惮吧？
龙椅上的小皇帝忍不住多看了丞相汤成显一眼。
汤成显则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啥意思？小皇帝不该是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小皇帝不会是想要拉拢沈心吧？
沈心可是公主府的公子男宠出身，“他”和长公主床头吵架，床尾还能和好了。
至于庾弓亮，倒是还有点可能……
想着想着，汤成显又大力摇了摇头。
别乱想，长公主正值盛年，稍有异动，一下子就能给你灭了。
他屹立两朝不倒，不就做好了平衡、稳妥、谨慎么？
而且，长公主明显是个疯的……
一丈宽、两丈长的，巨大的岭南地形舆图被平铺在金銮殿的青砖上，容千玉那双绣着金凤凰的宫靴慢悠悠地踩在岭南各州县的城池上。
每一脚踩过的，都是不久前刚被沈心和庾弓亮平定叛乱的大县城。
一路往南边大荒山踩去，似乎觉得还不够……容千玉凤眸眯了眯。
“本宫听说郁江的那个孙氏豪强，仗势欺人，横征暴敛，不仅侵占了不少良田民宅，还强抢民女，害死了众多当地百姓。”
“既然证据确凿，本宫就废了他的爵位，把他同宗同族的那些奸臣庸官全都逐出临南！”
汤成显听得心底深处打了个寒噤。
这是不反，也要逼人反啊！
反了，再正大光明地把人灭了！
长公主……实在是太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