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以前。
但现在的他……明易清紧了紧搂着容千玉的手，缓慢地骑着马往公主府走去。
夕阳西下，夜色渐浓。
临南城内，各家灯火尽数亮起。
沿街而走，万千百姓家的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肆意飘荡。
容千玉深深地吸了一口，“饿了。”
“你晚上想吃什么？”
“殿下想吃什么？’
容千玉想了想：“火锅？”
明易清笑了，“那就吃火锅。”
容千玉反应过来，嗔道：“明明是我在问你，你怎么……”
明易清俯身下来，亲亲了她的额头，嗓音温柔似水。
“只要和殿下在一起，什么我都喜欢。”
微凉湿润的触感落在眉心，她心中一荡，小声地道：“嘴可真甜。”
“也不知道……”
“只对你说过，”明易清嗓音里氤氲着缱绻，“只对阿玉一人说过。”
……
骑马进了公主府后，明易清将她从马背上轻柔地抱下来。
容千玉的脚崴了，但不太严重。
明易清还是将她抱到了贵妃榻上，他单膝跪在地上，缓慢地脱下她的宫靴和亵袜，仔细查看她的脚踝。
白皙的脚踝上有点红肿。
“还疼么？”
容千玉摇了摇头，“就这点伤，不用叫太医了。”
“好。”
明易清笑着答应她，然后拿来了殿内的药箱，给她轻轻擦拭受伤的地方。
药酒让她的脚踝有些发热，她静静地低头瞧着他。
低垂的睫毛盖住眼眸，高挺的鼻梁宛若山峰，嘴唇是顶好看的。
再是……他认真专注的模样。
突然，脑海中有另一个人的脸浮现出来，是长公主的记忆。
长公主留存在这个躯体中的记忆。
容千玉伸出手，慢慢摩挲着明易清的侧脸：或许……终有一天，她会回想起长公主所有的记忆。
然后，所有记忆都想起来之后呢，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在想什么？”
明易清察觉到她的走神，抬头看她。
容千玉轻轻一笑：“在想火锅应该吃什么口味的。”
明易清也笑了，抬头亲了她一下。
“慢慢想，不着急。”
容千玉那双幽深的凤眸眨了眨，确实，不着急。
不管如何，他都会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
吃完一顿丰盛的火锅后。
那串诡异的青铜古铃被冷牧放入铁匣子中，抱了进来。
绿芜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这东西邪性得很，要不要请个得道高僧来做法？”
容千玉道：“要不请个跳大神的吧。”
绿芜吃惊地道：“啊？”
“萨满法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绿芜：“哈？”
容千玉：她开玩笑的。
她让冷牧把铁匣子抱到了贵妃榻旁的桌子上。
“这是一件刻着密文的祭祀礼器，本身应该没有什么奇异的能力。古怪的是……里面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淡香……”
估计也只有长公主逆天的嗅觉才能闻得到。
坐在旁边的明易清蹙了蹙眉，“如果是蛊毒之类的，或许颜公子能知道什么。”
容千玉点了点头：“那就把这东西给他送去。”
明易清苦笑道：“属下还以为殿下要招他过来问话呢。”
容千玉意有所指地道：“这段时间他很忙，本宫也不好找他。”
“更何况，他正在被禁足。”
她微微一笑：“无论是什么人，都不能让他出了药坊一步。”
明易清听懂了。
冷牧也听懂了。
长公主这是在怀疑这种能让人制幻的诡异蛊毒，和颜鸿脱不了关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这位天才药师亲手制作出来的。
明易清点了点头，让冷牧去把青铜古铃送去药坊前，顺便让他叮嘱附近的隐卫要加强戒备，盯紧颜鸿的行动。
冷牧领命去了。
明易清已经知道白天长街中发生的那桩刺杀的所有细节，他有点担忧地问：“殿下将北燕四皇子谢长华交给了大熹国师，不怕会发生什么意外么？”
或许谢长华表面上被治愈了，但内里已经被完全操控了。
这事，对于擅长操控人心的镜水宁来说，并不是难事。
容千玉冷着声音道：“谢长华不过是个弃子。”不重要。
明易清挑了挑眉。
琉璃宫灯下，她凤眸熠熠，眸色幽深。
“真正有价值的是另一位。”
……
蜷缩着身体，将双手反复地放置在火炉上方烘烤——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冷。
谢长秦脑海中反反复复地闪过七年前沉海之战的惨烈场景。
数百条海船被击沉，鲜血将整片海面染红。
无数北燕士兵的尸体漂浮在血红的海面上。
到处都是嘶喊声，到处都是烈火燃烧后的漆黑废墟……
就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极重极重的血腥味……
这些年，他无数次地回忆起当年的那场战争。
原本只是海域管辖权的划分，之所以会带上军队，是为了拥有更好的话语权。但……战争是怎么发生的？如此的突然，如此的猝不及防……
谢长秦一直以为是海军总帅为了“谈判”成功，主动派人抓获了长公主身边的那位绝色公子，想要以此作为谈判的筹码，逼长公主让步。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认定的。
那位绝色公子的意外死亡，是沉海之战扩大化的根源。
当那具脸色苍白的尸体被送回到长公主的面前，原本就疯狂的长公主立刻就疯了。
她连夜潜入北燕海军，在万千炮火中，割掉了海军总帅的头颅。
战争，炮火，厮杀——
整支定海水军几乎全军覆灭。
而北燕派出来的八百条战船，折损了九成，死伤十万之众！
他被抓来东庆国，北燕王病重去世！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男人——那个身上带着冷月香，容色倾城，名叫镜恒的男人！
那个十六岁时就伴随在长公主身边，直到沉海之战“死”去的男人！
但现在……那个本该死去的男人，却活着回来了！
这七年，他受得囚禁之苦！
被废去所有武功、日日病痛缠绵的苦！
丢掉北燕王位，成为丧家之犬的苦！
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么多死去的无辜北燕战士们，又是为了什么？！！
谢长秦双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轰”地一声巨响，将整个火炉用力推翻！
大熹国师镜水宁！
竟以一人之力，挑起北燕和东庆的战事，想要轻而易举地覆灭两国！
好狠的心！好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