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疼。”
容千玉朝明易清伸出了手。
需要抱抱。
明易清快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以为……
失而复得。
明易清紧紧地抱住她，似乎想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中。
容千玉小脸上一红，不过因为脸上都是爆炸后的黑灰，也看不出来……她回抱了明易清一下，刚才她也很害怕，害怕差一点自己就真的要顺应天理，当场阵亡了。
还好长公主血量很厚，一个火药土炸弹还炸不死她。
要是多来几个……
“殿下小心！”
沈欣欣焦急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容千玉心神一凝：我艹！
十几个好像行尸走肉般的太监、宫女、侍卫已经团团围住了白玉阶梯，他们腰上凸起，似乎都绑着一圈烈性炸药！
这哪里是什么天理之神的制裁？！
这分明是有预谋的大规模性杀伤——这么多炸药，可以把整个泰和宫给移平了！
明易清眼神一厉，他抱起脚受了重伤的容千玉，提起一口气，正要施展轻功。
“呲呲呲——”
数千枚金针迎着刺目阳光飞射而来。
月白长袍的镜水宁，站在泰和宫的屋脊上，冷冷地瞧着明易清和容千玉。
“长公主，今日，必死无疑。”
被金针逼回原地。
明易清双眉皱了皱，然后他脱掉身上的外袍，将全身黑灰的容千玉包裹起来。他的衣袍很大，足以盖住她的头，她的脚，她的全身。
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容千玉用力按住了他的手。
“阿清，你……你难道……”
明易清苦涩一笑：“都怪我学武不精，无法提早将镜水宁斩杀。”
容千玉摇头：“这……这怎么能怪你？”
明易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阿玉，你抱紧我。”
“千万不要放开。”
他是决心要给她当挡金针的人体盾牌？
他是想要用自己的躯体，给她硬生生开辟出一条生路？
他……他是决定要——
以命换命！
她不允许！
她不准！
容千玉拼命挣扎，却发现完全挣不开他的桎梏。
他疯了么？
如果他死了……那她活下去……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那她辛苦谋划的这两年……又是为了什么？
她不能让他死！
如果要死……那就一起死吧！
谁都不要苟活！
活下来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
活下来的那个，要一辈子都在痛苦中煎熬！到死才能解脱！
“算了吧，阿清。”
容千玉放弃了挣扎。
明易清全身颤动了一下。
他垂眸看她。
她满是黑灰的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别跑了。”
“我脚疼。”
滚烫的眼泪，砸落在她的脸上，晕开了一小块黑灰。
容千玉抬眸看他，嘴角勾了勾。
“阿清，你哭的时候，也是这么好看。”
“这么好看，我一辈子都看不够……”
“真想看上一辈子呢……”
咸涩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来，慢慢地滑过脸颊，滑过嘴角……
明易清抱紧了她。
如她所愿，没有再动弹。
挺好的。
能和她，一起化为粉末。
永永远远地再也不分开。
……
“殿下——！！”
高台下的沈欣欣想要冲上去帮忙，却被颜鸿死死地拦住。
在听到第一下爆炸声的时候，泰和宫外的颜鸿和谢长秦就停了手。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掠了进去。
看到相拥在一起的长公主和明易清，谢长秦心上一震。他想上前帮忙，但他根本不是镜水宁的对手，更无法用凡人之躯，抗下那么多的火药！
瞧见那些完全丧失神志，腰上绑着火药的人纷纷扑过去。
他本能地捂住双耳，等待着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整座白玉高台会轰然倒塌，上面的所有人，都会被瞬间炸成飞灰。
血沫四溢，能将整个泰和宫的天空，浸染成死亡的血红色。
他心底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果然……还是不行嘛？
就剩下了最后几秒……
长公主死了。
他和长公主的合作也就彻底结束了。
他或许会被镜水宁杀死。
或许会被叛乱的东庆禁卫军杀死。
他再无法回到自己的故土，自己的国度……
最主要的是……长公主……要死了……
谢长秦双眸尽赤，往高台的方向冲了过去。
……
“轰——！！！”
震破天际的巨大轰鸣声。
滚滚的黑烟遮盖了苍穹，遮盖了刺目阳光，遮盖住了一切！
沈欣欣、谢长秦、颜鸿三人全被爆破而起的巨大热浪震得向后扑倒。
碎石、木屑……各种残骸，铺天盖地地砸落，落了他们满头满身。
满身是血的冷牧在听到巨大的轰鸣声后，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那身黑衣破开了无数道口子，腿上、手上、脸上到处都是伤痕。
他的那把剑，像是在鲜血里浸泡过的一样。
他先是一瘸一拐地走着。
然后奔跑起来。
然后，丢下了那柄剑，
最后，咬紧了牙关，忍住了所有疼痛，疯了一样地冲进了滚滚黑烟当中。
不可能的！
长公主肯定不会死的！
明易清也不会死的！
他们不会死的！
在这个世界上，他的父母亲人已经死了。
他的师父也死了。
他的……长公主和明易清是……是他的家人啊！
他不想要他们死！
他不想要他的家人死！
他还想要再吃一块明易清做的樱桃奶油蛋糕，还想再吃一碗长公主给他送来的糖水蛋。
他还想要和长公主、明易清、绿芜四个人一起吃炸大虾，还想再去沙滩上看海。
想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
他从来不哭的。
他是一件没有感情的兵器。
但此刻，他扑倒在完全坍塌的白玉阶梯上，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他哭了好久。
哭得声嘶力竭。
哭得眼泪和鲜血，都混杂在一起……
“傻小子，本宫还没死呢。”
“你哭什么丧？”
长公主有些微弱的声音从滚滚黑烟中传了过来。
扑倒在满是尘土、黑灰的废墟中的冷牧全身震了震。
废墟下，抖落全身砂石木屑的沈欣欣、谢长秦、颜鸿三人也震了震。
浓烟渐渐散去，明易清推开盖在身上的，好几具被烧得漆黑的尸体，扶着容千玉站了起来。
容千玉逆光而笑，凤眸雪亮。
“你们看清楚了。”
“被炸的可不是我们。”
“而是，镜水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