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宝被捕已经有三天了。 第一天,好吃好喝的供着,顾墨笙亲自陪吃,陪喝,还陪着唠嗑,那是从同事情说到兄弟情,最后就连口水都说干了。 刘金宝都不为所动。 甚至是横眉冷对。 …… “处座,刘金宝这家伙怎么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实在不行,给他上刑得了。”
魏老三叫嚷着说道。 顾墨笙瞪了魏老三一眼:“你懂什么,刘金宝要是软骨头,戴雨农会安排他来当特务大队的大队长?”
“处座,您这是……”魏老三被骂的糊涂了。 顾墨笙知道,刘金宝不松口,一来是他还不想反水,这第二嘛,就是给手下人撤离和疏散的时间。 换做是他,让他出卖昔日的袍泽来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也得掂量一下,一旦死仇结下来,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他投靠韩良泽也是被逼的没办法,除非自己舍下多年来在江城的财富,只身逃离,那一旦被日本人盯上,躲得过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还不如虚与委蛇,先混一张皮保护一下自己。 这话,他只能藏在心里,谁都不能说,魏老三这样的傻大憨又懂什么呢? 顾墨笙抓了刘金宝,韩良泽自然是非常关切,他刚当上这个局长,总要干点儿成绩出来,这样才能在日本人面前有所交代。 所以,晚上下班后,他也来过来了。 “韩局,真是想不到,你果然跟日本人勾结,这么快就变节当了汉奸了。”
刘金宝见到韩良泽,当即出口讽刺道。 韩良泽不以为忤,他做了这个决定,自然是料到会有今天了,平和的道:“变节也好,汉奸也罢,这世上谁掌握了绝对的力量,那就掌握了的话语权,面对强大的日本帝国军队,你效忠的那个军统,那个国民政府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吗?”
“韩良泽,作为一个中国人,你难道一点儿骨气都没有,非要跪着给日本人当奴才吗?”
“住口,看在你曾经帮我的份儿上,我让顾处给你一个自省的机会,若是我现在把你交给日本人,你会是什么下场,你自己不清楚吗?”
韩良泽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是“奴才”。 因为韩家祖上就是给满清贵族的包衣奴才,甚至这种奴性一直延续至今,深入他的骨髓之中。 可他偏偏不愿意承认。 刘金宝冷哼一声,不予回应。 “顾处,交给你了,务必让他开口,我已经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多门部长,他对这件事十分关注。”
韩良泽冷着脸,对顾墨笙一声道。 “韩局,您别急,这刘金宝毕竟是受过特训的,跟一般的军统分子不一样,况且,我还拿捏着他的软肋呢,他现在一时间没想通,很快就跟我们一样的了。”
顾墨笙忙解释道。 “你有把握?”
“不是百分之百,七八成还是有的。”
“嗯,若是能说服刘金宝跟我们干,那就好了,他知道的一定比你我都多,到时候,若是能够把军统在江城的组织给连根拔起,那咱们可就立下大功了。”
韩良泽眼中冒着凶光说道。 顾墨笙听了,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韩良泽居然想把江城的军统地下组织给拔出,他就不怕自己成了军统的眼中钉,肉中刺吗? 还是,他有什么依仗,不怕军统的报复不成? “韩局说得对,您再给多我一点儿时间,多门部长那边,您也多多美言一二。”
顾墨笙忙道。 “嗯,放心吧,多门那边,我会帮你说话的,刘金宝的事情抓紧。”
韩良泽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我走了。”
“韩局,我送您……” 多门二郎的压力也很大,不但头顶所剩不多的头发白了,还让他薅掉不少,距离“炮击”案已经过去十天了,现在除了能确定是军统潜伏在江城的组织做下的这桩滔天大案之外。 其余的还不甚了解,军统江城区是一个庞大的地下组织,他们不是没抓到一些潜伏人员,可都是小喽啰,而且对“炮击”案是一无所知。 是谁策划,谁指挥的,又是谁来执行的! 还有一个“河童”案,帝国潜伏在江城最神秘的情报特工,连同他的一个小组全部失踪了。 “河童”小组可不止暮色咖啡屋那些人,这五年内,从暮色咖啡屋走出去的,罗耀都详细调查过,确定目标,全部都抓了起来,无一漏网。 到现在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多门二郎没见过“河童”,甚至不知道“河童”是谁,大川已经证实死了,死在军统手中。 毫无疑问,“河童”极有可能落在军统手中了,可是,却没有人知道这个案子的具体过程。 “河童”是死是活。 “河童”是掌握了帝国不少机密的高级情报特工,落入军统之手,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可惜,那个化名“林淼”、日本名小林秀一的日本特工就隶属“河童”小组,而且还是“河童”的替身,因为传递回去假情报就切腹自杀了。 许多关于“河童”在江城的情况也就没有人知道了。 “河童”案可以慢慢查,不着急,可“炮击”案可不能慢慢查,这个案子不光受害者冈村宁次盯着,派遣军司令部也盯着,甚至东京参谋本部也盯着呢。 不破案,是绝对不行的。 一个月内破案,抓到凶手,这已经是冈村宁次最大的耐心了,换做别的人,恐怕三天时间都嫌短。 这种压力,多门二郎自然传递给了武岛和吉野身上,当然,韩良泽身上也有,不过,他并非对韩良泽在这个案子上有多大期望。 韩良泽若是能够帮他稳定了江城的治安,恢复城内的经济秩序,这就已经是帮了他的大忙了。 “纳尼,刘金宝?”
多门二郎接到韩良泽的电话,吃惊的站了起来,“你说,大川就是带队抓的?”
“我也只是侧面了解了一些,具体还不太清楚,不过,此人已经被我抓获,侦缉处的顾处长正在审讯当中,相信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韩良泽解释道,“不过,他应该只是执行命令的人,在他的上面应该是另有其人。”
“好,非常好,韩兄,你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看来,请你出山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多门二郎兴奋不已。 “炮击”案没有线索,没想到这“河童”诡异失踪一案却有了意想不到的线索,这岂能不让多门二郎兴奋? “谢谢多门君。”
“我可以见一见这个刘金宝吗?”
“现在?”
“不,现在太晚了,明天吧,明天可以吗?”
多门二郎在华多年,他很清楚中国人“好面子”的想法,人是他们抓的,他横插一脚,必然会容易引起不快。 “当然可以。”
韩良泽想了一下,答应下来。 “明天你开车来接我,我悄悄的去,不带任何人。”
多门二郎吩咐一声,挂了电话,面露喜色。 …… 日本人从一开始断电,然后开始断水,他们的军舰和巡逻艇在江岸边游弋,巡逻,不允许船舶靠岸,法租界的人前往江边打水也被禁止了。 他们就是用这种手段迫使法租界当局让步,要求日军士兵进入法租界搜查抗日分子。 法租界当局并没有同意。 垃圾没有人处理,人畜的粪便也运不出去,几天下来,大街上已经是臭气熏天了,简直无法令人生存。 环境脏乱,滋生更多的细菌,生病的人开始增多,加上日本兵进驻江城后,涌入了数万人的难民。 法租界人满为患,有的人没地方住,只能露天搭个帐篷。 日本人还许进不许出,就连粮食,食盐等必要的生活日用品都不允许运进法租界,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法租界就会饿殍遍地了。 这种极其不人道的做法自然引起西方在江城的领事馆的抗议和不满,纷纷谴责日方这完全是枉顾人命。 但是日军则以法租界包庇抗日分子为理由,迫使当局同意开放法租界,日本宪兵可以随意进出法租界捉拿抗日分子,态度也是相当强硬。 罗耀也有差不多一个星期没洗澡了,身上都发出馊臭的味道了,没办法,存储的水只能够饮用,而洗澡的话,太奢侈了。 谁知道日本人会封锁到什么时候? …… “这么急着把我叫过来做什么?”
打烊之前,罗耀才从后门进了阳光咖啡屋,大部分人都走了,就剩下宫慧一人, “你的嘉奖令下来了,这一次军令部可是没吝啬,给了一个三等云麾勋章,其他参与行动的也都有,最差也是提升了一级,我跟你一样,现在也是少校了。”
宫慧有些小得意的说道。 “就这事儿?”
“这事儿还小吗?”
宫慧道。 “没事儿,我先回去了,我那儿一堆事儿呢?”
罗耀转身就要走,主要是怕自己这一身酸臭把宫慧给熏着了。 “有事儿,老爹来电了,让我们查清楚韩良泽到底是假意反水,还是铁了心的要当汉奸?”
罗耀闻言,不禁微微一皱眉:“是不是出现什么状况了?”
“不清楚,中统一向跟我们不对付,他们那边出啥事,也不可能跟我们说。”
宫慧摇了摇头。 “唐副区长那边什么情况?”
宫慧摇了摇头。 “老刘被捕,顾原估计也是凶多吉少,这两个人,我不担心老刘,别看他整天笑哈哈的,他是个有底线的人,顾原不同,他若是反水,那可能给我们带来的损失非常大。”
罗耀道。 “你没有安排顾原撤退了吗?”
“我当然安排了,但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不知道,我猜应该是他自作主张留了下来。”
罗耀道,“他有过这个先例,我也给过他一次机会。”
“那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放弃现在的一切,马上撤离?”
宫慧问道。 “还没到那一步,相比老刘,顾原的处境要好一些,最多失去自由,只要他不作出过激行为,不会有生命危险。”
罗耀道,“他可能猜到我的计划了。”
“什么?”
“他这个人心气儿高,很自负,他可能觉得自己比老刘更适合做那一颗‘钉子’吧。”
罗耀缓缓说道。 “他疯了吧?”
宫慧失声道。 “他没疯,他想立大功,想超过我,把我比下去,然后,你就能对他另眼相看了。”
罗耀道。 “我可是一点儿都没……”宫慧激动的解释道。 “放心,这跟你关系不大,他属于偏执自恋型人格,所以,我对他一直不太放心,不让他参与一些事情中来,没想到还是出事儿了。”
罗耀叹了一口气。 “那怎么办?”
宫慧问道。 “既然他相当英雄,那就让他当一回呗。”
罗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