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 宜昌城传来消息。 沦陷了。 陈辞修的右翼兵团指挥部移驻太平溪,继续指挥国军,防止日军西进,进而觊觎山城。 日军经历数日的鏖战,也早已成了一支疲兵,何况前期在襄东平原也损失不小。 日军虽然拿下了宜昌,但也拉长了战线,兵力不足,急需要休整和补充。 接下来,他们恐怕也无力西进,能固守宜昌就不错了。 国军也是人困马乏,也需要休整补充,也难在短时间内发动起收复宜昌的战役。 简单来说,双方都后继乏力了,想要再发动一场战役,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日军占领宜昌,纵兵抢掠,无恶不作,人神共愤,给宜昌人民带来深重的苦难,这是后话。 战事接近尾声了,罗耀他们虽然不会马上离开,但也知道,他们离开的日子快要提上日程了。 至于什么时候走,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还得听上面的。 …… “哥,张元良同意见面,但不想再鄂北旅社,希望咱们能够换个地方?”
杨帆去了一趟张元良那边,回来报告道。 “只要不在鄂北旅社,其他的都行。”
“他就这么怕去鄂北旅社?”
罗耀诧异的问道。 “应该不是怕,而是怕日后说不清楚,他主动去军统的地盘儿,万一有人给他打小报告,那有些话就说不清楚了。”
“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好对付。”
罗耀点了点头,“行,你再辛苦一趟,跟他说,明天上去酒店,老河口一德茶楼二楼贵宾包房,只带一个随从。”
罗耀道,“他要是不同意,那就不见。”
“明白,一会儿我去回来顺路去见江志仁,晚一点回来,就不等我吃饭了。”
“好的。”
罗耀点了点头。 …… 傍晚,日机又一次离开了,月初,天黑,日机基本上都在太阳下山之前离开。 山城又挨炸了。 日军飞机轰炸是越来越频繁了,有时候一天之内,来好几拨飞机,除了轰炸附近的机场军用设施,还有城市建筑,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儿生气的城市又成了满目疮痍的废墟了。 国军虽然也有空军,奈何实力不如人家,还只能东躲XZ,生怕这点儿家底儿给一下子葬送了。 最苦,最艰难的日子来了。 但山城军民的抗日斗志却并没有熄灭,反而在仇恨的驱使下,更加坚决,更加果敢。 “老师,耀哥刚发回来的电报,宜昌被日军占领了。”
宫慧回到家里,告诉余杰这样一个不好的消息。 “没想到战局变化这么快,半个月前我们还占据上风,取得了南瓜店大捷这样的奇迹,半个月后,重镇宜昌居然丢了,宜昌是山城的东大门,日军若是在宜昌修筑前进机场,那山城就更加永无宁日了。”
余杰叹了一口气,有些忧心的说道。 “局势败坏到这一步,谁也没有想到,不过,日军兵力用尽,他们想要继续西进,也非易事,耀哥判断说,日军暂时没有西进的计划,除非他们不管江城的安全了。”
“攸宁说的没错,区区十几万人就想控制住这么大一块地方,日军的自己也是难以为继,兵力是一方面,后勤恐怕已经吃不消了。”
余杰点了点头。 “接下来可能军事上的动作不会太大,但政治上文章会越来越多。”
宫慧说道。 “不错,小慧,你的格局越来越高了。”
“这都是老师身边学了不少。”
“你也别谦虚了,我可没教你什么,应该是你在攸宁身边耳濡目染吧。”
余杰惋惜一声,“他其实是有些入错行了,如果从政的话,可能未来成就更大。”
“如果没有老师,他也没可能在一千多临训班学员当中脱颖而出。”
宫慧道,“没有人领路,没有机遇,一切都是枉然。”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只是缺一个机遇而已,我不过是运气好,凑巧给他一点儿帮助罢了,但我也得到更多,要不是他,我能够这么快从望龙门出来,还能如此优哉游哉?”
余杰笑道,他还不傻,自己这个学生已经远远超过他了。 他这个老师,现在轮到需要学生庇护了。 “耀哥说,战事一结束,他就要回来了,不过暂时还不能确定走那条路线。”
“你提醒他小心一些,他不在这段日子,山城平静的有些诡异了。”
余杰道。 “是,老师。”
宫慧神情一凛,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余杰提醒的及时。 这段时间山城的日谍案很少,固然有“白狐”和“北川”两大日谍落网的缘故。 但日谍对山城的渗透那是从来没有停止过的,这段时间也是怪了,居然没有太大的动静,就是那些平时叫嚣反对国府抗战国策的汉奸们,也是很少出来吆喝了。 这寻常吗? 当然不寻常。 是应该警惕了,而且“白狐”的母亲青木夫人,这个所有阴谋神秘的幕后策划者似乎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老师,我感觉她已经来山城了,只是藏身在何处,还不知道。”
宫慧说道。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你也不要刻意去寻找。”
余杰道,“到时候,她自己会主动跳出来的。”
“老师教训的是。”
…… 罗耀接到了宫慧的回电,提醒他回程的时候小心一些,另外还汇报了一些军技室的工作情况。 整体来说,军技室运转平稳,既没有突出的贡献,但也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 至少比四家各自为政的时候要好得多一些。 整合还是有效果的,精简了人员,提高了效率,精简出去的人员到了新机构也是技术骨干,充实了这些机构的能力。 做减法有时候也未必是坏事儿。 离开山城也快两个月了,那种安逸忙碌的日子,他还真是有些怀念,尽管现在也不一样了,在山城的老百姓过的日子可能要比他们还要提心吊胆呢。 吃过晚饭,稍微休息了一下,又投入了工作当中,破译工作就是这样,有可能一直都在做无用功,可你不做这些无用功,怎么知道你做的这些是无用的? 这就是个死循环,无解,只能当你发现了正确的路径,那一切就都释然了。 不能说,一个人做的事情最终证明是无用的,就否定他的价值。 罗耀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现在做的就是有用的,但还是要去做,甚至还浪费了大量的办公用品。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是杨帆回来了。 敲门。 罗耀回了一声:“进!”
杨帆推门进来:“哥,我回来了。”
“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去厨房看一下,晚上应该还剩了不少饭菜……” “我一会儿再去,先跟您把去见江志仁的情况汇报一下。”
杨帆说道。 “嗯,他怎么说?”
“江志仁跟我说,张元良把人带走后,直接送去了光化县城,他在那边有一个安全据点,今天一早,张元良派人把县城的安民诊所的大夫请了过去……” “江志仁一直派人盯着张元良?”
“嗯,我猜江志仁跟张元良虽然可能是合作关系,但也相互提防着呢,不然,昨晚张元良怎么会直接带人当街将我们堵住?”
杨帆分析道,“他要不是派人监视张元良,怎么会知道金兆孚死了的消息。”
“有道理,他们俩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罗耀点了点头,对于江志仁,他没有处置权,只能将情况上报给戴雨农,由戴雨农裁决。 “江志仁跟我说,安民诊所的医生去的时候,金参议就已经死了,至于怎么死的,医生判断是中毒,至于中什么毒,他也说不上。”
“中毒,昨天晚上有多少人接触过金兆孚?”
罗耀点了点头,问道。 杨帆想了一下道:“除了调查室的人之外,我这边就是江志仁还有他手下两名行动队员,然后就是把金兆孚交给张元良的手下,在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你呢,有没有接触过金兆孚?”
罗耀问道。 “我没有,我跟金兆孚始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杨帆摇了摇头道,“哦,对了,金兆孚身边还有个女子,她始终陪在身边,昨天夜里也被张元良一起带走了。”
“这个女子的身份?”
“好像是调查室的,具体干什么的,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金兆孚的新欢,昨天晚上在老河口酒楼设宴就是为了给她们两个庆祝的。”
杨帆道。 “嗯,明天的见面张元良的同意了吗?”
“同意了。”
…… 第二天,也就是6月13日上午,罗耀换了便装,与杨帆一道从武昌馆出来。 一路来到一德茶楼。 时间还早,就要了一壶茶,还有几样小吃食,一边喝茶,一边吃着等候张元良的到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走向九点,一楼的茶客也渐渐多了起来,二楼贵宾包厢,消费比较高,普通百姓是消费不起的,何况,楼下更热闹,还有戏台,有戏班子表演,也可以说镇上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了。 大城市还有歌舞厅,电影院等等,可这是小镇,娱乐活动匮乏,有个戏班子就不错了,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曲目,所有戏班子之间是流动的,这样也能保持新鲜劲儿。 忽听得楼梯板响动,罗耀目光一转,看到一个身穿丝绸长褂,头戴礼帽,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带着茶色眼镜儿的中年男子踩着楼梯缓步走了上来。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小平头,穿着不太旧的西装,腰间鼓鼓的,警惕的用余光不停的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此人必定是保镖随从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