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宗襄其实并不是真心跟韦大铭合作,军统的人,个个阴险狡诈,没几个好人。 他只是利用韦大铭而已。 他是不会放下身段去找罗耀的,这个小辈立下的功勋以及升官的速度生生的刺痛了他的内心。 在他看来,罗耀只是运气好,网罗到了迟安等人,有美国人奥斯本的帮忙,才立下了这些功劳。 这要是换了他,那绝对要做的更好。 他坚信这一点。 所以,他执掌军技室,一定可以做出比罗耀更耀眼的成绩来,至于韦大铭,可以用,但不能重要。 这家伙对军技室“主任”这个位置也是有野心的,只不过,他隐藏的很好罢了。 他是把韦大铭推上去了,可是,他也知道老头子选择的人并不是韦大铭。 虽然他钦点了韦大铭负责了对“共产党八路军和新四军”的通讯密电码破译。 但这不等于,他认同韦大铭可以担任军技室副主任。 而何耀祖推荐的人选,在老头子看来,是一个更专业的,更能够专心军技室业务的人。 韦大铭身上的兼职太多了,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人选,让他临时负责一件事是可以的,长期任职,那就不合适了。 但是,这些他不会跟韦大铭说的,他还有利用价值呢。 “多谢大铭兄的招待,你的事儿,我会尽力的,放心。”
毛宗襄喝的醉醺醺的从韦公馆离开。 …… 枣子岚垭·漱庐。 “戴老板,今天晚上,韦大铭在家中宴请毛宗襄,赵小姐作陪……”机要秘书王甫臣垂手站立戴雨农身后,一半的身子隐身黑暗之中,消瘦单薄的身体,看上去有一种风一吹就倒的感觉。 他跟戴雨农是同学,但如今身份完全不一样,给自己的儿时的同学当秘书,平时都是在漱庐办公。 一般戴雨农的客人来往漱庐,都是他接待,是戴雨农倚重的江山心腹之一。 “这个韦大铭,他这是迫不及待了!”
戴雨农冷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道。 “罗攸宁那边呢?”
“他跟宫慧去了一趟土湾,勘察了那个叫小凳子的小男孩人死亡的第一现场,然后就回黄角垭了。”
“甫臣,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戴老板这么做自然是有道理的,属下不敢妄自评论。”
王甫臣低垂着双手,眼神向下呈现四十五度夹角,看不出内心的任何的喜怒哀乐。 “甫臣呀,你在我身边也有四五年了,我想着是不是让你外放个缺儿,让你也积累一些工作经验,总是做一些迎来送往的工作,耽误了。”
戴雨农说道。 “属下跟在您身边,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呢。”
王甫臣说道,那意思是,他还不想走呢。 能够在戴雨农身边工作虽然压力大点儿,可升得快呀,等到一定级别了,再外放,那就是一方大员了。 现在出去,虽然也能混个不错的位置,可起点低了。 “中央军校高等教育班第六期招生了,我推荐了你过去,下个月开班,你准备一下,等通知下来,就去报道吧。”
戴雨农吩咐道。 “是,戴老板。”
王甫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立刻答应下来,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虽然说这样的教育班未必能学到什么,可是只要镀了这一层金之后,今后的升迁之路就算打通了。 这样的机遇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好运落到他的头上了,他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戴雨农身边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是江山人为主,只有自己家乡人,他才放心使用。 其他人,再有能力和忠心,他可以予以高官厚禄,但是身边人的位置,那是永远是留给江山人的。 …… 黄角垭,罗家小院。 吃过晚饭后,客厅内。 “攸宁,来,摆一下龙门阵,咱们两个许久没有下棋了。”
余杰颇有兴致的招呼道。 “老师,我一个臭棋篓子,这不是找虐吗?”
罗耀呵呵一笑,表达自己的不情愿。 “来,快点儿,我就是想找个人虐一下,你说你,一个大男人,下个棋居然还不如小慧?”
“小慧那是从小跟她爸下到大的,我从小就被我爹逼着念《伤寒论》和《汤头歌》了。”
“那你怎么没学医?”
“学医能救得了中国吗?”
罗耀苦笑一声,“而且,中国多我一个医生不多,我想学的是西方的科技和自然科学。”
“你也太偏激了,大医医国,古人都是儒医兼修的。”
余杰已经把棋盘摆开了,“少噜嗦,过来。”
“耀哥,老师难得想要指点一下你的棋艺,你难道就不给这个面子吗?”
宫慧也跟着帮腔道。 “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受虐了,来就来吧。”
罗耀一副“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坦然接受”的样子。 搞的就像慷慨赴义一样。 “心里委屈吗?”
“啊?”
罗耀惊讶一声,坦然一笑道,“有什么委屈的,不就是个代主任,没啥大不了的。”
余杰嘿嘿一笑:“口气还不小,你知道,这个代主任以上,你至少混个少将,知道吗?”
“那也不过是职务军衔,我的资历,按照现在军委会铨叙厅的规矩,把在金陵财政局任职的算上,也不过少校而已,如今是铨叙中校,已经是破格提拔了。”
“战争期间,自然不能用平时的那套规则,否则,前线的将士谁还愿意舍命杀敌建功?”
余杰落下一子道。 “其实,知道毛宗襄没有太大的私心的话,他当这个代主任,还是主任也好,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罗耀缓缓道,“就怕他在军技室乱来。”
“你的意思是,外行领导内行。”
余杰略微迟疑了一下,“还不至于,毛宗襄是通晓密电通讯的,应该不会胡来的。”
“虽然毛宗襄不算是外行,可我担心他会急功近利,密电码破译毕竟有他特有的规律。”
罗耀道。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老师,我不是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是为了抗战大局。”
罗耀说道。 余杰点了点头,他能理解罗耀的心情,年轻人,有理想和抱负,尤其是罗耀这种还没有被官场陈旧腐朽习气沾染的人,自然比那些官场油子更想着要建功立业。 “可是你的想法有多少人是理解的,在很多人眼里,抗战不过是一门生意,只要能够为他带来利益,就可以抗战,反之,对他没有好处,他就不抗战了,你说呢?”
“我承认,是有这样的人存在,我们不能奢想每个人都跟我们一样,一心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救亡图存,但哪怕是利益驱使之下,他愿意同我们一道相向而行,也是可以的。”
“你最近没少看共产党宣传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那一套吧?”
余杰一怔,谨慎的问道。 “知己知彼嘛,我们若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干什么,如何破解他们的招数呢?”
罗耀很自然的道。 “就怕你不自觉地就会被他们给影响了,同化了,这才是很可怕的。”
余杰道。 “其实,别人说的有道理,为什么不能接受,难道因为是对手说的,就可以否认吗?”
“政治的东西没有对错,只有立场,攸宁,你要明白,你是什么身份,不要那些危险的事情。”
余杰告诫道。 罗耀心里一叹,果然,连老师都这么说,还能说什么呢? “多谢老师提醒。”
“你同学的事儿,我听宫慧说了,中统的人确实做的过分了,还有那个孩子,太可怜了,但这毕竟只是个案,你若是掀起两统之间的斗争,只怕会影响上面对你的评价。”
“我这个代主任应该就是这样拿下来的。”
“这只是个借口,但是你若是继续追着不放,那就不好说了。”
余杰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我这一次退了,他们还会有下一次,这一次把他们打疼了,他们就不会来惹我了,我这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罗耀说道。 “可是你选择的时机不对,眼下第三战区的国军就要对新四军动手了,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事情,若是引起共产党方面的警惕,那就不好了。”
余杰道。 “老师,这个案子跟国军的计划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何况我同学根本不是什么共产党,这才是令人愤怒的,中统这么样做,长此以往下去,当局的形象就会毁于一旦,到时候人心都被对方争取过去,都说共产党擅长蛊惑人心,可是老百姓真的就那么傻吗?”
罗耀反问道。 “攸宁,你真想跟中统做过一场?”
余杰问道。 “如果有机会,我也不想给自己找一个强大的仇敌,可是有的人做错了事,非但不承认,还要把别人的头摁下认错,老师,换做是您,您能忍下这口气吗?”
余杰叹了一口气,中统与军统本来恩怨就深,徐泰来跟戴雨农在过去调查处的时候就不和,两统分家一来,纷争一直没停过,相互拆台的事情还少吗? 逮着机会暗地里下黑手的事情也不少,争功,推卸责任的事情,时不时的发生。 这一次是直接因为严枫的案子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