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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秋雨秋绪(1 / 1)

寒露时节,微雨犹在。

这微雨就好似从仲秋一直下到了寒露,没有丝毫想要停下的意思。

但,物已变迁,江湖中的风声也在悄然变化着。

此刻,江湖中已有了新的排名,在至高的武学面前,故遗名赫然排在了第一位。

他本就是昔日的天下第一,如今重新回归江湖榜首,自是无可厚非的。

然,第二与第三的排名,却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其出入,也自然是离不开那重回天下第一宝座上的故遗名的。

秦楼客已是江湖第二大高手。

只因,他能用两根指头夹住故遗名手中的灭影刀,却又败给了故遗名,故也只能是第二。

谢清澜排在江湖第三大高手的位子上。

只因,他能拦下故遗名的灭影刀,却又没有秦楼客的武功那般传神,只能居于第三。

排名在变,人也在变。

早已离开了‘秋思阁’的冷溶月、初涵影、秦楼客、谢清澜,也有了彻头彻尾的变化。

谢清澜竟只身回到了‘天翱门’中,独自面对着门中的各种变化与危机。

甚至,他还坚信自己能够阻下邢云飞的野心与戾气。

初涵影与秦楼客居然愿意暂弃‘逍遥宿海阁’的事务不管,要帮冷溶月重建‘灭影门’昔日的荣光。

还一直口口声声地说着怎样都是要报答冷溶月的话。

此刻,就在这家名不见经传的酒楼内外,三人各个沉醉,各自痴迷...

...

伊人仰靠木栏,无风却止不住嬉笑。

微雨时节,总是要比平日里更寂静一些。

没有草虫低鸣,更没有街前叫卖。

虽无喧嚣,更无繁吵,但却是冷溶月甚是沉醉的气氛。

或许,她太需要一份沉寂,来消退夜以继日的繁琐与复杂。

也或许,她本就喜静。

尽管她看上去并不孤单,总有人陪,但并不代表她不孤独。

心内的孤独,是无论多少人陪,都是散不去的。

这一点,也唯有独孤的人,才会懂。

今夜,在这高阁之上,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水畔客栈,她依然有人陪着,但却一点都不觉得空寂。

别致的圆桌,碎花绸纱柔柔静躺,垂下角角对称的边围。

三四圆凳,也粉上了与碎花绸纱相配的色调。

除了这些,便是桌案上的一壶酒,两盏翠绿酒杯,仰望间便是那泛着萤火烛光的艳红灯笼。

若在他日,这灯笼绝不会这般鲜艳,只因这场微雨已下了许久,渗透了本是粉红色的纸糊,却灭不了纸糊中的火光。

她今夜很爱笑,发自内心地在笑,无论可笑不可笑,她都会去笑。

她的身旁有位与那灯笼一般艳红的红缕女子。

女子的红缕裙并没有被淋湿,它本就这般鲜艳,像极了一个新娘,也恰好与河畔中的红妆船阁相互照应着。

船阁上,红纱低垂,船阁中亦有一圆桌,一圆凳,但却只有一壶酒,一酒杯,一个人。

一个翩翩白衣的男子,正在时不时地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深情款款地痴笑举杯。

然,这船阁上的男子,在冷溶月与她身旁的女子眼中,却格外的好笑。

就好似一个小丑,一个二流子,一个不学无术的痞子。

事实上,冷溶月与她身旁的这位女子已是旧相识了。

不但是旧相识,且还在前不久经历过生死,要生要死的并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却是那远在船阁之上的白衣男子。

人与人的情感,有时就是这般得没有道理可言。

它不会管你是何时相识的,也不会管你相伴了多久,亦不会管你都经历了些什么,两姐妹就是能这般得欢喜,这般得放下着所有防备,去全然信任着…

它的没道理之处,也充分印证在了对面船阁之上的男子身上,那男子不是别人,而是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二。

如今的江湖,武学造诣能达到天下第二的,也只有他,只因天下第一永远是那江湖中人习以为常的天下第一。

他就是秦楼客,也是陪伴初涵影最久的男子,没有任何人能比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人,还要相识得久了。

但,此刻的他,却又是最无法近得初涵影身旁的人,只因他习惯了跟在初涵影的身后,习惯了藏匿在暗处保护、守护着...

这一点,初涵影方才已向冷溶月说过,甚是不屑的说过。

“他啊,生怕我莫名的死掉,但凡我有任何跌撞,他便会马上出现,比那及时雨还要及时,就算偶尔不能及时出现,也一定会在我死前,赶到我的身边的。”

“经历了‘秋思阁’一役后,你们两人已然吐露了心声,涵影姐姐怎就不让他到这客栈中住下呢?”冷溶月慵懒痴笑,本就倚在木栏之上的她将手中的酒杯伸向初涵影,更显疏懒之态,“远远看去,他还挺不错的嘛...嗯?涵影姐姐...”

“哈哈哈~”初涵影连连盈笑,潇洒的与冷溶月碰杯对饮,“你试过和你师父谈情说爱吗?”

“自是没有,”冷溶月一脸坏笑,“不过,你也没把人家当师父,哪有徒弟整日里把师父凉在一旁的?更没有哪个做师父的,会在平日里只能跟在徒弟身后的…”

“溶月妹妹,你可算说对了,”初涵影突然兴致高昂了起来,好似听到了有人说出了她心坎里的话,“我本以为经历了‘秋思阁’那件事后,就真的放下了他是我师父的身份,可是至从他苏醒后,实在跟换了一个人似得,太粘人了,整日不是要抱抱,就是要...”

“要怎样?”冷溶月不怀好意地问道:“他都对你怎样了?”

“哎,不说了,”初涵影羞涩地瞥了冷溶月一眼,“反正,我现在的脑海中还是抹不掉他曾经为人师表的各种严厉,只要他稍稍靠近我一些,就会想起他曾经教导我的画面...那嘴脸...那如冰刃般的冷酷眼神...天啊……溶月妹妹你说,他一个做师父的,不好好做师父,非要对我有非分之想,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气人,”冷溶月将一只手掌缓击在木栏之上,说,“不但气人,还十分的欺负人。”

话落,便是一阵嬉笑。

“你可别笑,你说得很对,他啊,就是在欺负人。”

冷溶月缓缓移动身子,与初涵影臂碰臂,“难道,涵影姐姐对他就没有过非分之想?在‘秋思阁’中,涵影姐姐信誓旦旦的都说了什么...哦...我好像全都记不起来了...”

“你!”初涵影伸手就是一巴掌,硬生生地拍在了冷溶月的后背上,“你还说!”

冷溶月慵懒地依偎在初涵影的肩头,用熟醉的眸光紧紧盯着初涵影的脸颊,“涵影姐姐好痛啊...溶月不说了,不说了,溶月听你说,听你说...”

“你看啊,先说这‘逍遥宿海阁’吧,它本就是楼客的爹娘所创,但他却不做阁主,偏偏要让我来做阁主,”初涵影脸色一沉,已醉了的她,好似生起了偌大的气来,连连戟指在身前比划着,“还有,我的一身武功,都是他所授,年纪尚小时他对我还是挺苛刻的,做起师父来也是有模有样的,可…”

“可,谁知,年纪越大,他就越没个做师父的样子了,”初涵影连叹着,又道,“他倒也不是对我不敬,有什么轻薄之举,就是会有很多超出师徒关系的关怀,动不动啊还喜欢盯着我一直看,也不管我脸红不脸红,我说他不该这般,他便更加变本加厉着看…”

“你说,冷熔妹妹,他这算不算欺负人?”初涵影神情严肃地侧脸看向冷溶月,接着道,“他为师,我为徒,我也打不得他,骂不得他,整日被他这般像个无赖一般对待,你说若换做是你,你该如何做?”

冷溶月闻言,已笑得将整个上身都仰到了阁楼外,连连挥手抹着眼泪,“笑死我了,秦大哥原来是这般得无赖之人啊…”

“不过啊,他也实在冤枉…”冷溶月持续张笑,“空有无赖之名,但无无赖之实啊…看来,在‘秋思阁’中,秦大哥所受得罪,也是要白受喽...哈哈哈…”

“溶月妹妹,你到底哪边的啊?”初涵影没好气的又拍了一下冷溶月的臂膀,“你还想让他对我有什么实质的举动吗?就平日里,我崴一下脚,他都能瞬间将我抱得缓不过气来…”

这次,冷溶月没有笑,她逐渐垂目,凝视着手中早已空了的酒杯,一字一字道:“习惯了他做师父时的样子,你如今自是不习惯对你百般温柔的他了...可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幸福?我看是天理不容,”初涵影,说,“这本就有违常理,哪有做师父的娶自己徒弟的?会被江湖中人取笑的!”

“你怕被人取笑吗?”冷溶月突然沉声道:“或许,你并不怕被人取笑,怕得不过是一份不能自处,罢了。”

初涵影沉默了,也低垂了眼帘,沉沉的无了任何言语…

这世间,的确有很多规矩,大大小小的规矩;这世上,也自是有很多情感,莫名其妙的情感。

到底是规矩重要?

还是情感重要呢?

也许,没人能说出个定论。

但,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无论是规矩,亦是情感,都是从人的身上产生的。

规矩是要人与人之间更好的相处,更有礼数的相处;而情感却又是让人充满生机,满是温暖地活着。

没有任何事物是一尘不变的,只要人心在变,一切都会变。

然,有些东西,是否改变又完全在于自身,永远取决于自身。

“你说,若我真的和他在一起,他能对我好一生吗?”初涵影突然再次开口,她的声音已有些低沉,却透着万分的冷静,“他之前是师父,现在要娶我做我丈夫,那么以后呢?以后他还会再改变身份吗?”

冷溶月继续沉默,继续饮着杯中酒。

“正如你那‘绣芙蓉’酒楼中的文人墨客,哪个不喜欢漂亮姑娘,哪个不是三两杯下肚后,便就做出了所谓的诗词歌赋…字字露骨,句句不离女人的…”初涵影又道:“那些所谓的文人墨客,又哪个家中没有夫人的,恐怕都早已有了原配夫人了吧...”

冷溶月听得懂初涵影的言外之意。

她也是女子,怎会听不懂初涵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呢…

她柔声道:“可秦大哥是真心喜欢你,真正想要照顾你一辈子的人。在‘秋思阁’中,我也能够看出,你也是喜欢他的,且你已承诺了他,会和他在一起的。”

“那时,我以为他就要死了,那时我也的确发觉自己是喜欢他的,可是...他的伤好了之后,整日把我黏得喘不过气来,还各种撒娇、耍赖…无非就是想要与我亲近,可我又偏偏对他没有丝毫办法,所以,我不能让他靠近我...我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

“秦大哥是你师父又如何?只要涵影姐姐你喜欢,他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你需要时间并不是要去适应他从师父的身份转变成你丈夫的角色,而是...”冷溶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是,想要更多的去考验他吧...”

“也许是吧...比如,你那‘绣芙蓉’酒楼中的文人雅客,也不见得对那些漂亮姑娘都是虚情假意的,”初涵影嘟嘴道,“他们还都是多少有些学问与地位的男人,但还不是都那般嘴脸,更何况楼客呢?他若是只想欺负欺负我,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对了,还有一点,”初涵影又绷了绷嘴说道:“他没见过什么女人,我们‘逍遥宿海阁’也就没什么女人,他从小也就只见过我这一个女人,万一哪天他遇到了比我更漂亮的女人,是不是就会弃我于不顾呢?”

“哎呀,我的涵影姐姐,你多虑了,你和秦大哥不单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且还算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冷溶月,缓叹着:“我那‘绣芙蓉’中的那些人,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文人墨客,只能说是一些纨绔罢了…真正有学识之人,志向高远,为国为民,就算是有感而发,做出诗词,也绝不会是‘绣芙蓉’中的那些艳诗、悦女词的。”

“艳诗、悦女词…?”初涵影,又嘟了嘟小嘴,甚至可爱地侧脸询问道:“男人做诗词时,不都需要饮上三两杯酒,还要每天有不同的姑娘相陪,才能有感而发吗?难道不是?”

冷溶月轻抚了几下初涵影的丝发,迷离的眸光渐渐看向远方,“有时,变动就意味着浅薄,没有任何人能在还未真正体会过生活时,就能悟出至深的生活本质的,绝没有...”

片刻后,冷溶月缓缓转身,缓缓移步拿起圆桌之上的酒壶,分别将两人的酒杯斟满,又接着道:“从古至今,流传千古的诗词歌赋,大多是至深的生活写照,至浓的意境修为,他们的感悟与灵感从不是来源于变动,而来源于深刻,这种深刻,就好似秦大哥对你的了解那般,方方面面...你见过他最严肃的一面,亦见过他最可爱最无赖的一面,难道你还会怕见到他最无情的一面吗?”

“他敢!”初涵影突然灵光一闪,莫名其妙道,“你说,我们俩人能打败他吗?”

“啊…”冷溶月惊道,“打败他…为什么要打败他…”

“若,他往后敢对我不好,我们就一起杀了他!”

冷溶月看着初涵影那狠狠的样子,甚觉可笑,一个如此恬静可爱的女子,就这般似模似样地露出了自认为最狠的神情来...

“哎,涵影姐姐啊,若是要杀他,你自己足以,毕竟以后你可是他的枕边人,想杀他真的是太容易了吧…”冷溶月斜瞥着她,又不怀好意地说,“你说呢?”

“嗯…也是…”初涵影丝毫没有察觉出冷溶月的言外之意来,一本正经的继续道:“我们要在平日里就能制衡住他,至少要他觉得害怕,不敢欺负我!”

“是,是,是。他怎敢欺负你呢,你可是我冷溶月的姐姐!”冷溶月‘噗嗤’一声又是一阵嬉笑,“你啊,死鸭子嘴硬,是不是从小就喜欢上他这位师父了呀?”

“什么啊!你说什么呢?”初涵影猛然一惊,顿时面红耳赤,她终于意识到了冷溶月言语中的不对之处来,“你别胡说,什么从小就喜欢他啊,多羞人啊。”

“那…”冷溶月一步步紧贴向初涵影,在两人即将脸对脸,嘴对嘴的距离处停了下来,“我在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和他成亲?老实回答,不然…我可要告诉他,你从小就喜欢他喽…”

“好了,”初涵影一把推开冷溶月,含羞道:“他想真正和我在一起,最少也要说一些好听的话吧,至少别在我面前总露出一副骄傲、高高在上的嘴脸,好像我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会做,就是需要他秦楼客万般呵护着、保护着的废物一样。”

“哦…说一些好听的话…那这一些,到底是多少句啊?嘻嘻嘻。”

“我不知,但绝不会只是三两句!”

“哎呀,涵影姐姐,你不会要让秦大哥对你说上成千上万句甜言蜜语吧?”

初涵影“哼”道:“若他真的说了上万句甜言蜜语,都还不能说到我心坎里,也不能让我完全满意的话,那他也基本上算是没救了!”

“哎,想我秦大哥的母亲夏犹清是何等的惊艳脱俗、聪慧过人、样样出众啊,当初两位武学奇才秦孝人与叶归老前辈纷纷倾心于她,那是吃了多少苦头,费了多少心机啊…如今,可怪好,吃苦受累的恐怕要轮到她儿子身上喽…”

初涵影狠狠瞪了一眼冷溶月,道:“让他说上几句好听的话,就算是让他吃苦受累了吗?更何况这也是他想娶到我,必须要说得一些话!”

“救命啊,秦大哥,你快来评评理吧…”冷溶月疯狂地朝河畔上的船阁处,挥动着手臂,大喊道:“秦大哥,你可要当心了,即使你说上成千上万句情话,都一样没救的…”

“好了!你干嘛啊!”初涵影一把拽回冷溶月的手臂,醉语道:“你...别光说我,你呢?你和殇沫怎样了?”

冷溶月突然拉下了脸,片刻后淡淡一笑,坐到了圆凳之上,再次拿起酒壶。

这次,她是为她自己斟满了一杯酒,随之一饮而下。

“溶月,到底怎么了?你和他不会还没见面吧?”

“见了,不但见了,我还把他和柳韵锦都仍在了锡兰国了,”冷溶月突然侧脸,朝着初涵影盈盈一笑,这一笑勉强且心伤,随后,她逐渐低垂了眼帘,“他大概不会是那个能对我说出甜言蜜语的人吧...”

“什么?你把他仍在了海外?还把他与你阿姐柳韵锦一同仍在了海外?”

冷溶月并没有直接回答初涵影的话,而是用十分低沉且迟缓的语气,说出了另外一番话,“涵影姐姐,人与人是不同的,秦大哥能为你做的,殇沫不会去做;殇沫能做到的,秦大哥不一定能做到。所以,涵影姐姐,若真的喜欢,还是早早地在一起吧...”

初涵影微微点了点头,却在凝视冷溶月间,逐渐皱起了眉宇,她缓缓为冷溶月与自己又斟满了酒水,说,“溶月妹妹,你要想办法和殇沫再次相见,我知道,只要你想见,是能够见到他的...我的溶月妹妹多聪明啊...我的溶月妹妹也是无所不能的...”

“是啊,只要我想见,的确就能见到他。但事实上,我却是在一直躲着他…他又何尝不知道,我若想见他,总比他想要见到我,要容易得多。或许,他已在恨我为什么一直避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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