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说起“坚韧”二字,好似都能理解出它的样子。
但,当真正的坚韧,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眼前时,才晓得那里面到底隐藏着多少倔强。
岳宁并没有死,尽管他已口吐鲜血,奄奄一息地躺在倒塌的墙围中。
他眸中的光亮从未散去,没有一丝软弱,更没有丝毫求饶的神情,他只是皱紧着那长而浓密的眉头,望着空寂中的皓月。
阿棠在他身旁蹲下了身体,他却无视着阿棠的存在。
想必,现下也唯有那寒冬的月色,更能抚平他的心境。
平缓的月色,柔柔的、绵绵的,褪去了不可一世的冷傲,成为了这世上唯有的温馨。
岳宁大概是没见过这般得月色的,至少,今夜的大不同于往日。
不然,他的眸光又为何会那般痴迷,那般沉醉呢...
——那遥不可及的孤月,到底承载了他多少前梦与往昔的美好...
“岳兄,我扶你进府吧?”
阿棠做出了搀扶岳宁的动作,岳宁无动于衷。
“岳兄,你这样会死的。”
阿棠再一次强调,终是换来了岳宁的柔柔一语,“能死在今夜的月色下,我已无怨。”
“你根本就不用死,”阿棠动容道,“故府压根就和你没有任何恩怨,你怕是被人利用了...”
岳宁在迟疑间,闭了一下眼睛,又极快地睁开,仍望着天上的皓月,“这已经不重要的,我也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索性就这样吧...”
阿棠沉沉地垂下了头,陷入了一片默然。
片刻后,他突然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殇沫,情绪勐然失控,“你还愣着干什么?!你知道他是谁吗?还不快点过来救人!”
脑海一片空白的殇沫,闻言跑动,他的双腿并不协调,踉跄不断;他的眸光仍是一片迷惘,双臂也不知该要如何摆动。
但,他还是如一个只听主人命令的人偶那般,与阿棠一同扶起了岳宁。
直起上身的岳宁,斜瞥了一眼殇沫,“你知道何为江湖吗?”
殇沫勐然一颤,缓缓地凝向岳宁,迟疑着,“江湖...”
“你看到的江湖,并不是真正的江湖...真正的江湖是没有对错的,如你这般年轻的少年,也不可能会有什么错,更不可能与我有什么仇恨,”岳宁笑了笑,“但...”
他又顿了顿,在停顿期间不禁微点着头,绷了绷嘴,“但,江湖是永远不能缺少一股劲的,也正因有这股劲头的存在,还能凝聚人心,使得人们心中的正义长存...”
“所以,今晚我既来到了故府,就一定要死在故府的门前,即便这是错的,我也只能这样去做...”他接着道,“或许,你不明白为什么,为何在知道自己做错事的情况下,不去改正,还执迷不悟呢?”
殇沫无力地看着他,无力地点了点头,“我的确不知为何...”
“匆匆江湖,茫茫岁月,哪有那么多得真假与对错,有的只是一份血气方刚和一份浩然正气,只要浩气长存,便就能够除恶扬善,亦能助国安邦、济民救世,所以,也自然没人会在意自己犯下的小错,亦可能将错就错,”岳宁已缓缓地握住了殇沫的手,“在与你比斗期间,我已察觉你不仅正直善良,还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少年...”….他已在不知不觉中流泪,哽咽间亦无法言语,再三平复下,继续道:“我知你可以救我,但,我更想为你做一件事。”
话落,他便拼尽全力撕下自己的衣角,赫然咬破了指肚,在衣角布料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吾死与人无关,只愿吾能留下浩然正气,使得天清气朗,惠风和畅,从此江湖再无恩怨,祥泰万年。
这是一封没有原因和因果的血书,也是一封没有过程与详情的血书,亦是一封只想撇清身死与人无怨的血书。
但,恰恰也是这在衣角布料上写下的血书,也诠释了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情怀,亦引出了不顾小节,只为大局的高度。
他笑了,他用最后一分力写完这封血书后,便惠心地笑了。
他缓缓地将双臂绕过殇沫与阿棠的肩头,手掌紧紧地握着两人的臂膀,在两人的协助下站了起来。
他并没有打算去哪,只是对着殇沫柔柔一笑,让其将他掉落在地上的银枪拿给他。
随后,他便用手擦起了这杆银枪。
他擦得很慢,又擦得极细,仿佛要把每一寸都刻入心田。
但,他的脸上,却始终洋溢着暖而柔的笑容。
“或许,你们不会明白,若你们救了我,实则却是害了我...”他已从擦枪改为了轻抚枪身,“很多时候,活着不如死去,即使我能活下来,也会招人唾弃...这些正如我方才说过的那些话一样,虽然很难理解,但是,我相信你们终会有明白的那一天。”
他仍在笑,但,他的笑容已然僵硬。
突然,在某个瞬间,他的身体完全失了衡,整个身子赫然斜垂了下来。
阿棠抱住了他,他已没了呼吸。
在听到“呯~”的一声后,阿棠与殇沫才意识到,岳宁在说出最后一段话时,已偷偷地将枪身落在腹下,并拧掉了枪头,更是将枪头刺向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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