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街上还留存着不少节日的气氛,美食城里冰皮月饼仍然很受欢迎,供不应求。祝子翎倒是已经有些吃腻了,这次到美食城,店员主动送来冰皮月饼后,就都推到了温辞那边。
“所以就是霍玄照不知道为什么亲你,然后你们就说开了?”祝子翎听完八卦,有些惊讶地看着温辞。
“咳,”温辞咬着月饼,耳朵微微发红,“差不多……”
“比我轻松好多……”祝子翎忍不住嘀咕道,“不过果然与其纠结有的没的,还是直接亲直接做最有用。”
“……”
当时亲完后也确实做了的温辞听到祝子翎这话越发不自在,不好继续这个话题,只能夸起了面前的月饼。
“这个冰皮月饼真是新奇又好吃,王妃总有这么多的巧思,回回都能惊人。我刚才来的路上还看到前不久才开业的银镜店,门口人多得走都走不动。看来这个店以后大概和这美食城一样,又要给厉王府多添一个聚宝盆了。”
银镜店几天前终于布置好开了业,要不是限制了限量供应,那些早就翘首以盼的太太小姐们估计能一开业就把店里的存货都买空了。
不过镜子也不是消耗品,等京城的太太小姐们置换的这头一波过去,后头顾客肯定要少很多。
只是即便如此,光凭这京城里贵妇贵女的市场,能赚的钱也不会比美食城少多少了。而且祝子翎还在店里开通了附加业务——把未来世界的一些妆容风格搬过来,安排人给顾客化妆做造型。
祝子翎对化妆什么的其实并不太了解,但大启现在流行的妆容风格和理念,跟未来世界还是相去甚远。虽然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功于化妆品,但祝子翎还是觉得未来世界的那种风格,在日常情况下会更自然好看一些。
他先让人在王府里试验了一下,尽量按照未来世界的思路给人上妆,不用粉把脸涂得过白,腮红也不打得太明显,用眉黛画眼线让眼睛显得更大,用滑石和眉粉调出来类似高光和修容的效果……
虽然尝试了很多次,而且和未来世界的妆容效果远不能比,但除了祝子翎,其他人看到最后调整好的妆容还是都忍不住惊叹了。毕竟比起大启如今流行的风格,这样的妆容乍看起来几乎就像没怎么化妆,但偏偏又能让人脸显得小了,眼睛显得大了,整张脸好看上不止一个度。
无需祝子翎费太多心,厉王府找来培训的妆娘们就已经非常积极自觉地研究起这种化妆方式了。银镜店开业的时候,果然也在各家女眷间引起了一波轰动,短短几天已经逐渐在京城的夫人小姐里刮起了风,预约到店里化妆的已经直接排到了一两个月之后。要不是厉王府的名头镇着,恐怕当场就要发生不少以势压人插队的事情。
银镜祝子翎是当奢侈品卖的,这化妆的费用自然也很不便宜,几天下来银镜店的入账便有近万两,头一年赚上几十万两估计问题不大。
厉王府本就不缺钱,如今更是是个人都能看得出富得流油了。
到现在便是最古板守旧非要由正妻生下嫡子的人,提起厉王娶的这个男妻,也都很有几分酸溜溜的意味,就是嘴上不说,心里都难免想着要是自家能娶到这么棵摇钱树,男人也可以啊。都说厉王命不好是个灾星,怎么这回倒是走了这么大运道?
不少人私下嘀咕一番,都觉得容昭这个煞星似乎已经不那么煞了。不光不再克妻,还财运滚滚来,而且在朝中接连在跟誉王的争斗里占了上风,几乎有那么点鸿运当头的意思。
虽然大部分人认定这应该是祝子翎旺夫的功劳,但到底把容昭煞星灾星的印象也洗去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
要不是还存了几分畏惧之心,说不定早就有人厚着脸皮去厉王府攀关系,千求万请地指望祝子翎给自己也透露一点生财之道了。
温辞没这个心思,但却忍不住感叹道:“有王妃在,以后厉王府的家业恐怕人人都要看着眼馋。”便是坐龙椅的皇帝,瞅着这样的宝库没准都要心动。
祝子翎听出温辞话里有点别的意思,递去一个疑问的视线,温辞顿了顿,问道:“王妃跟王爷商量过继承人的事吗?”
祝子翎明白过来:“又有人要你给霍玄照纳妾了?”
“倒不是纳妾……”温辞淡笑了下,说:“将军一直不同意纳妾,前段时间又……咳,又特意敲打过一次,现在霍家提这个的倒是没了。不过昨天过节,又有些人找上门来念叨了一顿,想让将军赶紧从本家里过继几个养着。”
温辞看着祝子翎说道:“抚远将军府还说不上家大业大,盯着这继承人位置的就已经有这么些了,现在的厉王府恐怕更不用说了。不知道王妃跟王爷有打算么?”
祝子翎闻言倒是摆了摆头,“这我跟王爷倒是还没具体商量过,你跟霍玄照已经商量好了?”
温辞:“嗯,将军不怎么喜欢霍家本家的人,不打算要本家的那几个,准备慢慢在旁支里挑两三个孩子,合适的再过继。现在已经开始看了。”说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王妃和王爷若是要过继的话,我觉得最好也早做打算,不然往后……怕是会麻烦很多。”
祝子翎明白温辞的意思,他和容昭要过继的话,不光看他们自己的意愿,还需要皇帝和宗人府同意。本来一个亲王世子的头衔就足够让人眼馋,往后再来几个美食城银镜店这样的聚宝盆,想要在这件事上动手脚的估计会越来越多。
而且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是,永宣帝毕竟年纪大上许多,对于容昭后代才能继承的产业可能没那么大的企图;但万一出变故,皇位上换了年轻的人坐,如果厉王府的继承人还没有定下来,那恐怕都会想着借机把厉王府的财势收拢到自己手里。
这种事温辞也没法说得太透,不过祝子翎还是能领悟到的,但他却说道:“不用担心,这个过几年再说也行,现在还不急。”
温辞的顾虑很有道理,但前提是——发生变故后坐上皇位的不是容昭。
如果温辞也像祝子翎一样,知道再过两年容昭就会成为新帝的话,肯定就理解为什么现在不需要着急了。哪怕到时候某些人为了太子之位折腾得更厉害,容昭作为皇帝也会比现在更有自主选择权。
“不过收养些小孩儿倒是可以。”祝子翎突然想到什么,心血来潮道:“要不就弄个福利院吧?”
温辞虽然没弄懂祝子翎的思路,但想着对方和容昭在这些事上肯定比他看得清楚,便也没有多说,顺着问道:“福利院是什么?”
祝子翎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说:“马上要入冬,那些乞儿的日子大概也要难过起来了。反正我现在还没准备自己养孩子,倒是可以先搞个福利院试试,就从银镜店的利润里抽一成当费用好了。”
按照他的记忆,今年冬天比往年还会冷上几分。
温辞听得有些意外,但觉得这样倒也不错。富裕人家碰到灾荒寒日的时候,也常有施粥施药的,不管是真慈悲还是求个好名声,这种事向来都是被夸的。不过银镜店的一成利可不是小数目,一般人估计是不会像祝子翎这样舍得的。
“王妃建福利院的话,还是不要花费太多,把条件弄得太好了,否则怕是会有人故意把孩子扔到福利院里。”温辞提醒道。
“肯定是以实用为主,不会养一帮少爷小姐的。”祝子翎摆摆手说道,“不过有人要把孩子丢过来也无所谓,再多一些人银镜店应该也养得起。”就当给容昭提前培养手下了。
凭借容昭的名头,等以后这些孩子长大成人,估计也没人敢回头再闹着要认亲。
祝子翎经常想到什么就是什么,回去后就把这事跟容昭说了。办福利院就不是什么特别麻烦需要保密的事了,因此容昭很容易就安排了下去,着手让人在外城挑了屋子和地,按照祝子翎的设想整修一番,安排好几个文武师傅和做饭洒扫的嬷嬷,再开始招收京城里那些没有生活来源的孩子。
想到这些乞儿一直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祝子翎不由地多花了些心思在福利院的事情上,并不知道这几天祝家那边正暗流涌动。
从皇宫的宫宴回来之后,祝瑞鸿果然中秋也没有去看一看祝子臻,而是去陪“动了胎气”的余氏。祝府上下见此,风向改变得愈加明显。
李松没怎么阖眼地守了祝子臻两三天,好不容易等到人高烧的温度降下来点,却发现其他人对他们院里的事情都明显不上心了起来,连送来的药都不是糊了就是有渣子,简直敷衍得生怕人看不出来。
李松一直跟在祝子臻身边,向来是被人捧着耀武扬威的,哪里尝过这种滋味,当时就气急了去找人理论。管事的面上应得殷切,实际一点都没改,送过来的药倒是不糊了,却开始带着霉味。李松再去质问,对方还振振有词:“给二少爷用的药我们怎么敢怠慢,都是从库房里挑了最好的药材。有些珍贵药材一直放在库房里没舍得用的,这回也都用上了。这怎么还能责怪我们不尽心呢?”
休了胡氏后,祝瑞鸿就把对方从孝文伯府带来的许多心腹仆役也一并给打压到底了。而余氏并不是省油的灯,这些日子借着祝瑞鸿的势已经隐隐开始把控尚书府的一些内务,如今这管事睁眼说瞎话李松也没有什么办法,祝子臻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而他一个小厮想找祝瑞鸿告状连人都见不到。
大夫说了祝子臻这回的伤若是不小心养着很难好转,喝这些烂了糊了的药肯定不行。李松着急,只能干脆自己去外面的医馆抓药煎药。
虽然这会儿还不缺买药的银钱,但李松还是忍不住愁着一张脸,连路都看得不专心了,半途便被人拦住。
“……魏七?”李松愣了一下,看清对方后脸色略微好了点。
这魏七也算是个“熟人”,虽然本身是个市井里不务正业的混混,但嘴皮子利索,脑子也挺灵光。之前是在赌场里跟祝子臻认识的,因为总能问别人借到钱去赌,还时不时赚上一笔,祝子臻觉得这人还挺有本事,就笼络他当了自己的跟班。
魏七混在祝子臻身边那会儿,会拍马屁,又能时不时出点主意,还挺会给祝子臻找乐子,算是颇得信任了。
“松哥,你这是急着要做什么去?二少最近怎么样?”魏七问道。
李松跟他自然也结下了交情,听到魏七这么问,脸色顿时又拉了下来。因为以往祝子臻也常常让对方给自己出主意,故而这个时候李松便忍不住把祝府近来发生的事都向魏七抱怨了一遍。
“那个小妾居然敢这么对二少?”魏七皱眉,“这才多久,怪不得都说有后娘就有了后爹……让太太知道了,怕是要心疼死了。”
魏七说的太太自然是胡氏,李松听见这话,想到胡氏没出事之前的景况,对比如今胡氏身陷牢狱即将流放、祝子臻伤重却连需要的药都弄不来,心情越发憋闷:“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魏七突然打断了他,凑近了压低声音,神情却越发认真地盯着李松,说道:“现在少爷这事,说不得还只有靠太太才有办法了。”
李松听得懵了:“夫人都、都下了狱了,能有什么办法……”
魏七:“现在你们尚书府已经没人能给二少说话,只能去找二少的舅舅那边,让孝文伯府出头才有用。”
李松一怔,“那……那我去孝文伯府找人就可以了吧?”
魏七却皱眉摇了摇头,说:“你去把二少的舅舅叫来也是治标不治本,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外家也不可能总插手。有那个新得宠的小妾给祝尚书吹枕头风,二少以后在府上都过不了好日子。”
李松听得面色惶惶,正要追问,就听魏七又说道:“不如你趁早想法子去找太太问问,看太太有没有什么法子,趁着这会儿人还没去边荒的地方……”
魏七说着定睛看了他一眼,放慢了语速道:“太太毕竟管了尚书府这么些年,对祝尚书和孝文伯府也更了解,能想出来的应对法子总比我们要强,对吧?”
“毕竟现在还会心疼二少的,恐怕就只剩太太一个了。”
李松:“……”
虽然魏七给的办法也说不上办法,但确实现在除了胡氏,祝子臻也没什么可以依靠的对象了。
或许就只剩下这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李松回到祝府,折腾半天好不容易弄好了药给祝子臻喝了,中间又受到了些奚落刁难,忍不住便把魏七支的招给祝子臻说了。
祝子臻这几天憋屈得比李松还要厉害,要不是身上的伤稍微一动就痛得厉害,恐怕早就忍不住去痛打痛骂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去冲祝瑞鸿大喊大叫了。
然而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让自己被一个不上台面的小妾给欺负得不行,差点没在被祝瑞鸿打出的伤之外,自己又气出肝火病来。
现在听到李松说去找胡氏,哪怕只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祝子臻犹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决定要试试看。
天气转凉,监牢里愈加阴冷得厉害,胡氏从来没过过这种又冷又饿又脏的日子,缩在角落里忍不住的头晕咳嗽。听说有人来见她,顿时神色一振。
果然还是有人记着她,会让人来照顾她的。
胡氏殷切地望向门外,见到李松出现,刚要觉得奇怪,不料对方竟先一步哭丧着脸冲过来对她惨声道:“夫……太太,少年差点被老爷给打得没命了,现在连药都喝不上,您快想想办法吧!”
胡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面色剧变:“你说什么?!臻儿他怎么了?!”
“少爷因为之前那事受了老爷一顿家法,才刚能下地,又被老爷重打了一顿,大夫都说不好生医治就要落下一辈子病根了。结果现在府上上下都听那个姓余的姨太太的,给少爷送来的药都是糊了霉了的,老爷也偏着她,实在没有办法了。”
胡氏听到这一番话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不敢置信道:“臻儿居然被打成那样了?!什么余姨太太?还能做府上的主?臻儿可是嫡少爷,一个小妾竟敢这么对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之前厉王送到府上的那几个人,那个余姨太太头些日子怀孕了,就在老爷那里得了宠。少爷听说之后不信,去找人说了两句,结果那余姨太太摔了一下,老爷就大发雷霆,把少爷打得昏死过去。结果那余姨太太根本就没怎么样,反倒是少爷被打得差点都要没了气。”
李松越说越显得委屈,“老爷现在都偏帮着这个新姨太太,还说生出来是儿子就让余姨太太当侧夫人。咱们院里的老人好多都被打发走了,现在少爷这边连药都被人动了手脚老爷也不管,这么下去,少爷恐怕都没活路了。”
胡氏被李松这一番话炸得头晕目眩,听到祝子臻伤重急得差一点就直接倒了下去,好半天才勉强稳住心神,但仍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用力抓住李松追问:“你说的都是真的?祝瑞鸿他现在为了一个刚怀孕的贱人就对臻儿这个亲儿子这样?”
见李松点头,甚至又接连抱怨了许多余氏欺负祝子臻的事,胡氏呆怔了好一会儿,终于不得不接受了现实,紧接着心头便涌上一股强烈的恨意,一下子染红了眼睛。
“祝瑞鸿他怎么敢!”胡氏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
她之所以会顺了祝瑞鸿的意,不顾判罚自己把罪责一力承担下来,就是为了保下祝子臻,可现在祝子臻却反倒因为祝瑞鸿差点连性命都保不住,那她当初的顾虑和妥协还有什么意义?!
让祝瑞鸿把自己摘得干净,回头再跟小妾生新儿子,不管祝子臻?
胡氏恨得快要心头滴血,听见李松说“现在少爷还虚弱得不行,小的只能来找太太问问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勉强定了定神,瞪着赤红了的眼睛恨声道:“你去……找到祝瑞鸿,告诉他要是不好好对臻儿,再让一些没脸没皮的贱人踩到臻儿头上,我就把他那些腌臜事情都说出来,他休想再风风光光当他的一品大员!”
什么余姨太太,当初还是她送到厉王府的人!这可是誉王特意要塞到厉王府的暗子,多半都是些烟花柳巷的出身,祝瑞鸿竟然还真有脸把人给收用了,还为了这种人欺压已经成人的正房嫡子,也不嫌丢人!
她当了祝府一二十年的正房太太,就算不懂朝堂官场的事,多少也会知道些不足为人道的东西。祝瑞鸿既然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了!
李松被胡氏抓着的手臂一阵发疼,皱着脸嘶了一声,听了胡氏的话更是一阵心慌:“可、可是我现在都见不到老爷的人……”
“那你就去孝文伯府,让孝文伯府的人帮你去找祝瑞鸿!”胡氏快速说道,喘了一口气,盯着他说:“动作快一点!臻儿现在伤成那样,拖不得了!”
李松着急忙慌地走了,胡氏脑子里突突地疼,气血翻涌,都顾不得冷了,既担心又愤恨,一宿未眠。
第二天她神思不属地等着李松或者祝瑞鸿那边的人过来,腹中空空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结果却是先等到了自己中毒呕血。
“还成,没吃几口,人救回来了。”
“奇了怪了,这位不是早就认了罪的么,之前也好好过来了,怎么现在突然有人下毒?”
“谁知道呢,听说昨天刚有人来探过监……”
“我看上头是没打算管这事的,她这次命大,也不知道还能命大几次。”
胡氏迷迷糊糊醒转过来,听到狱卒的对话,浑噩的脑子里一个激灵,顿时浑身如坠冰窖。
她刚想用祝瑞鸿那些隐秘的把柄威胁对方,就差点没了命,是谁下的毒简直再分明不过。
胡氏浑身发冷,微微哆嗦着,又惊又怕。狱卒却没怎么管她,给她灌了点解毒汤之后就又把人关回了牢房里,果然是没有多问多查的意思。
胡氏生怕自己会被祝瑞鸿收买的狱卒或者官员用各种方法弄死,见这些人并不管她,仍旧不能安心,恨意更是一层层地累积起来,若不是惦记着祝子臻的处境,简直想要干脆把祝瑞鸿的把柄直接给捅出去。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祝瑞鸿似乎也并没有收买到所有的狱卒,又一个不敢入眠的夜晚过后,李松再一次疏通了关系成功和她见面了。只是还不待胡氏高兴,就发现对方哭得比上次还厉害。
“太太,少爷……少爷让人下了毒了……”
胡氏怎么都没想到得来的消息会是这个,脸色刷地惨白,声音发怔:“怎么回事?”
李松一边抽噎一边焦急地解释情况:“我按您说的去伯府了,可是我一个小厮,也没见到伯爷。那边只说会去老爷面前帮少爷说说话,没答应带我去见老爷的面。”
事实上李松说要帮胡氏给祝瑞鸿传话时,孝文伯府便避之不及了。胡氏下药被抓判了流放,不光丢人现眼,还树敌不少,祝瑞鸿把人休了,孝文伯府也不愿意再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一个小厮拿着一个囚犯的口信找到伯府来,有谁会当回事?
看在祝子臻好歹是孝文伯外甥的份上,得知祝瑞鸿让小妾掌家欺压祝子臻,他们可以以外家的身份提醒一二。但要让堂堂伯爷去亲自带一个小厮向祝瑞鸿传话,那就太失身份了。
李松还是没能见到祝瑞鸿,但孝文伯能帮祝子臻说话的话,他们的处境大概也能好些了。哪知道李松怀着期望,等来的却是祝子臻的药出了问题中了毒。
这次祝瑞鸿终于前来看望躺在床上昏迷的祝子臻了,然而李松刚要哭诉余氏对祝子臻下毒手,迎来的却是祝瑞鸿劈头盖脸的一顿斥骂,倒是给祝子臻安排了人手服侍,也请了大夫,但却痛骂李松是吃里扒外的奸仆,说他没把祝子臻照顾好,还跑到外面多事。
李松试图给自己辩解,祝瑞鸿却对他坚持是余氏下毒的说法非常反感,把余氏也叫了来,命人彻查。结果余氏早就拉拢了不少人,凭借一副看起来确实意外又无辜的模样,三言两语的,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李松出去买回来的药有问题。
祝瑞鸿也没深查,见到证据就信了,直接把他从祝子臻身边撤下去,打了板子关起来,说要发卖出去。
李松见识不好,也没法顾及场合了,就想把胡氏交代的那些话说出来。然而却没有这个机会,直接被人绑上封住嘴丢到了柴房里。
“小的好不容易才跑出来……伯爷那边说话也没用,现在老爷一心只听那位姨太太的,少爷身边也都换成了生人,以后更要落在她手里了。这回少爷中毒明显就是她弄的,现在少爷也昏迷了她想再动点手脚恐怕更容易了……”
李松把这一番变故说完,六神无主地看向胡氏:“太太,现在可怎么办啊?”
胡氏听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等回过神竟不禁咳出了一口血来。李松见了越发惊慌失色,胡氏却完全无心去管,只满面憎恨之色,眼中都是恨不得要将人千刀万剐的利刃。
“好,好!不光给我下毒,连臻儿都要下毒,祝瑞鸿他可真是好狠的心!枉我还以为虎毒不食子,哈……”胡氏惨笑了两声,眼神越发狠绝,逐渐下定了决心。
她刚让李松带话,就和祝子臻接连中毒,一个小妾就是胆子再大,也没有这么巧的,显然是祝瑞鸿想要斩草除根,连亲儿子都毫不留情。
既然对方这样赶尽杀绝,那她也只有鱼死网破了。
李松没听明白胡氏的话,怔愣地看着已经有些状似疯癫的人,只见对方突然又扭头对他急促道:“你想办法回尚书府去躲着,要是府上乱起来了,就找机会多藏些细软银子,一定要把臻儿的命保住!”
胡氏本来从没想过要真的把祝瑞鸿给扳倒,毕竟那样祝子臻的前途也会彻底完蛋,甚至说不定要受牵连获罪。然而现在如果不这么干,祝子臻可能现下就要性命不保。
祝瑞鸿一得知李松和她有联系,就已经有了灭口的动作,连祝子臻都不放过。一次不成功还会有第二次,她现在别无选择,仅剩的底牌这时候再不用,恐怕结局就得是她和祝子臻死得无声无息,祝家最后被那小贱人生的贱种继承了。
那就彻底来不及了。
就在胡氏恨得急红了眼,终于决心要跟祝瑞鸿同归于尽之后,“魏七”,实际叫做暗七,给容昭做了简单的汇报。
“……孝文伯其实并没有跟祝尚书提到李松去见了胡氏,属下便择机安排,让胡氏和祝子臻都轻微中了次毒。有余氏在,不出所料祝府上下都没有猜到真相,李松和祝子臻也没机会再传胡氏的话。倒是胡氏这边,听了李松‘逃跑’后说的,果然误以为中毒是祝尚书要杀人灭口,选择吐口了。”
“按照王爷的吩咐,这一份功劳也送给了晋王那边的人。属下仔细检查过,没有留下什么首尾。想来他们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容昭听完还算满意,但又淡淡吩咐道:“跟那个李松和祝子臻那边的联系先别急着断了,看看胡氏能攀扯出什么,到时候兴许还有用。”
“还有晋王那边的人,虽然是送上门的功劳,说不定也能办出蠢事,记得也盯着点。”
暗七领命,易上容继续去当探子了。
之前祝府那边的消息,容昭一直没有告诉祝子翎,不过对于尚书府最近发生的这些事,祝子翎或许挺有八卦的兴趣的。
现在情况差不多明朗了,而且胡氏的告发想必很快便会闹大,容昭便把整件事都和祝子翎说了。
“祝瑞鸿的小妾怀孕?祝子臻被打得丢了半条命?”祝子翎刚听到前情,便忍不住惊讶起来,“原来最近发生了这么精彩的事啊?”
“……这只是开始。”容昭顿了顿,继续往后,说到是他安排人引导祝府的那些纷争,以及李松去找胡氏时也没有隐瞒。
“嗯?王爷原来一直在让人偷偷管祝府的事?”祝子翎意外地眨了下眼,旋即忍不住笑起来,凑到容昭眼前故意问道:“是为了给我出气吗?”
“……”容昭本来还多少有些担心祝子翎会不喜欢这种手段,见状心头微松,伸手按了下他的眉心,面色不变道:“你说呢?”
祝子翎笑嘻嘻地把他的手抓下来:“让我说的话,那肯定是了。”
容昭没说什么,看着祝子翎的眼神却越发柔和下来,扣住对方的手,继续把后面一系列变故都简略说了说。
祝子翎听到祝瑞鸿被胡氏告发了果然很高兴:“祝瑞鸿肯定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我都迫不及待想看他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了。”
容昭看他一副纯粹看好戏,半点没有为生父怅惘的神态,略微放下了心,但还是问了一句:“如果胡氏说出来的事情很严重,翎儿会担心祝瑞鸿的下场吗?”
祝子翎撇撇嘴,说:“我只会担心胡氏不中用,让祝瑞鸿逃过一劫。”
容昭见状淡笑了下,揉了揉他的脑袋,“翎儿这么想的话,就算胡氏的供词不够用,祝瑞鸿至少也会去跟她作伴的。”
这显然是容昭要趁这个机会公报私仇,狠狠报复祝瑞鸿的意思。祝子翎闻言怔了一下,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王爷为我操了好多心啊。这些事安排起来很麻烦吧?”
容昭:“只是一点小把戏,不算什么。”
容昭话音未落,就被祝子翎笑眯眯探身凑过来在那双薄唇上啄了一下。
“其他人就不会为我想这些‘小把戏’呀,”祝子翎弯着眼睛,“祝瑞鸿祝子臻他们什么下场都不关我事。”
“只有王爷最疼我了。”
容昭被他侧着脸像只猫咪似的蹭了蹭,如同被一只毛绒绒软乎乎的小爪子在心上撩拨了一把。少年乖巧讨好的尾音都在空气里发酵出甜味。
容昭眼睫微动,瞟了一眼窗外的天色——
不错,离饭点还早。
男人顺势低头衔住了近在咫尺的精致耳垂,含糊地在有些猝不及防的祝子翎耳边轻笑道:“我会好好疼翎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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