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田城内,城外的大军全部进了城,
此时大余的将士们,正在打扫战场,归拢还活着没有来得及逃离的俘虏,正用麻绳将他们捆绑串联在一起。
大战过后,留下的是满地鲜血,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此时的牧田城,没有战时的惊心动魄,也没有曾经的宁静祥和。
数次大战之后,如今的牧田城已是满目疮痍,尽显萧条毫无生气,城池的上空只有几只秃鹫,不停歇的在那盘旋。
可想而知,等夜晚来临的时候,若是刮起寒风,恐怕也是阴风阵阵,鬼魂蒙绕哭泣哀嚎。
牧田城外,前往小团山的荒野之上,一支队伍正在快速移动,马蹄急踏地面扬起一阵阵灰尘,更不时有人扭头望向身后。
成旁熊骑在战马上面,双手紧紧拉着缰绳,被侍卫兵将保护在当中,此刻他的脸色,简直是阴沉如水难看至极。
他回头看向正与自己远离的牧田城,眼中已没有昔日的神采,满是寂寥落寞之情。
对他来说,这一切来的太快,败的太突然,这样的结果,他是满心抗拒的,是难以接受的,胸口有怨气直达云霄。
大余的将士,并没有追来,抵达小团山脚下的时候,撤退逃离的队伍,在成旁熊的示意下,停了下来。
停下之后,成旁熊舍了缰绳翻身下马,朝小团山上登去,巴霍以及其余几位将军,小心的跟在他的身后,与他一道登山。
登到半山腰的时候,成旁熊停了下来,单手扶着身旁的一棵树木,抬眼对着牧田城方向望去,也不管能否看清,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那里望着。
“国帅?还是抓紧赶路吧,万一大余派出追兵......,还是入了土克城,方才安全!”
站在他身边的巴霍,看了一眼牧田方向,忧心忡忡满目担忧的开口说道。
如今他们距离牧田城并不太远,距离土克城还有一段距离,虽然现在仍未看见大余的追兵,可也万不能太大意。
只有等进了土克城,那才算彻底安全,巴霍不敢拿国帅的性命开玩笑,刚才成旁熊登山,他都欲开口阻止,国帅这样实属太冒险了。
听见巴霍的言语,成旁熊并未作出反应,没有应声,也没有扭头看一眼,仍是默不作声望着前方,也不知他心中想些什么。
眼见国帅大人不搭理自己,站那也无动于衷,没有继续赶路的意思,巴霍也渐渐暗自着急起来,他冲着站在身边的几人,使了一个眼神。
“大人!继续赶路吧!牧田城丢就丢了,本就不是我们的,丢了也无所谓,以后再抢回来就是。”
“对啊!国帅!还是先回土克城吧!再做从长计议。”
“大人!安全为主啊!”
其中一名偏将,在得到巴霍授意后,对着成旁熊行礼劝说道,身边的另外几人,也是紧跟着附和开了口。
成旁熊依旧对着身旁的劝说之声,仍是充耳无闻之态,就连身体都不曾动一下,开口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满是无奈。
“国帅!是不是在等迟江军赶来?”
巴霍再次开了口,对着成旁熊轻声开口问了一句。
听到这句话,成旁熊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一点变化,眉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是啊!等他赶来,明知他回不来了,可还想等一下,跟了我这么多年,不等一下怎么行呢,可这心里难受啊。”
成旁熊楠楠开口,声音不大犹如自言自语一般,脸上浮上一层莫名悲伤。
听到成旁熊的话,众人皆是沉默了下来,抬头望向前方,那里一片荒芜什么也没有,没有一个人影。
“牧田城丢了,可以再占回来,可这人丢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啊,一个牧田,前前后后丢了近十万人啊!十万啊,都够收回基土旦部落了!”
身旁的众人,闻言后皆是低下了头,死了这么多兵士,结果还没有占住城池,与大余的这场战争,终究是吃了亏。
真要拿这些兵士,去收回分裂出去的基土旦部落,怕是早已属于大辛领土了,这些话他们也就听听,是万不敢说的,也只能在心中想想轻叹罢了。
“唉......,走吧!不等了!愿象神能够指引他们的灵魂!”
成旁熊不在单手扶树,长叹一声之后,便率先开始下山,他知道迟云寒不会回来了,即使能走掉,他也不会走的,无非都是一死,有时候不一样的死法,反而会好点。
“还要抵抗吗?”
周放策马而立,对着被围在中间的迟云寒,淡淡说了一句。
迟云寒终究没有选择逃离,而是留了下来,一直等着对方赶来,此时的他,与仅剩下数百人的兵士,被大余的将士围困在了一起。
大辛的兵士,手持兵器略有颤抖,脚步更是轻轻移动,将他们的大将军迟云寒,紧紧的护在中间,眼神带着谨慎,有些恐惧的望着眼前大余将士。
“怎么?你还想让我束手就擒不可?还能绕我不死不成?哈哈!我可是大辛的将军!大将军!休费口舌!”
迟云寒抬起紧握兵器的手,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刀尖直指周放,大声开口说道。
“饶你不死?呵呵,我能答应,那高悬城楼的两位将军也不答应,我怕你被乱刀砍死痛苦,我倒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周放听到他的话后,露出邪魅的一笑,双眼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冰冷的说道。
“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口气却是不小!今日我自知难以活命,但是也轮不到你来杀我!兄弟们!反正都要死了!等下多拉几个陪着!也赚了!”
迟云寒面部扭曲,已近疯狂,双眼通红的喊叫起来,手中的大刀更正空中乱舞。
“杀!”
看见他的样子,周放没有在废话,对着围住他们的大余兵士,声音低沉的下了令。
得到军令之后的将士们,端着手中的长矛,便一窝蜂的对着眼前百余人,猛烈的刺杀了过去,手中长矛快速的挥动起来。
迟云寒与剩下的部将兵士,也是如疯了一般,开始疯狂抵抗起来,怎奈终是寡不敌众,剩余兵士的性命,不断被收割,最终场上只余他一人。
迟云寒单刀驻地,刀上的鲜血顺流而下,直至地面,他身体微微弯曲,大口的喘着粗气,双目猩红的望着眼前。
望着倒在自己脚下的自己人,他的嘴角扯了起来,他笑了,笑的没有一点声音。
笑了一会之后,他抬起了头,望向围着自己的众人,嘴角仍是挂着笑容,似嘲笑一般,不知是嘲笑大余之人,还是嘲笑自己。
围着他的长矛,正慢慢向他靠拢,在矛尖距他几寸许,便停了下来。
“散开!不用尔等动手!”
迟云寒望着近在迟尺的长矛,收起了笑容,站直了身体,拿起驻地的大刀,在身前挥个半圆之后,大声叫道。
一直冷眼看着一切的周放,抬起了手,围着的大余兵士,开始缓缓后退了几步,不过手中的长矛依然直指迟云寒。
“我从军卫国,早已看淡生死!今不过一死而已,唯叹壮志未酬,未成大义!”
迟云寒环视了众人一眼,最终看向了周放,一脸愤慨的大声说道。
“男儿从军卫国,为大义,当敬之!男儿无谓生死,为之勇,当敬之!”
周放听到他的话后,坐在马上冷言开口说道,不待迟云寒开口,立马面带怒容再次开了口。
“然而,壮志未酬大义之举,你不配!一个侵略别人土地的土匪,谈什么志向,何来的大义!尔说这话,我只送你四个字,恬不知耻!”
说完后,周放不再愿多看他一眼,扭转马头便策马离开了此地,他还有其他事要处理,也不知道周友回来了没有,再说这还有张虎与李成等人呢。
“恬不知耻?我不配?哈哈!说的好!说的好!”
望着周放离去的背影,愣神一会之后,迟云寒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在停下大笑的那一刻,他已是满脸决绝与自嘲。
“哐当!”
迟云寒手中的大刀,掉落在了地上,他的脖子一道红线,正逐渐变宽,接着鲜血便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牧田之战起始至今,历时近一年,在大雪即将到来的时候,边关的大地再次恢复了安宁。
天地为之愁,草木也知悲!
吊祭终难至,魂灵依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