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青松把玩着手中的黑剑:“玩儿啊,听说荒幽时期有奇树,无土而生,无水而茂,无风而动。一时好奇,就想着这样的树成了精动了情后会怎么样……”他的面上是笑着的,玩世不恭的笑。可是无人知晓他那本就濒临破碎的心是在如何汹涌的向外喷血。千允只觉鼻子发酸,发红的眼睛想要将青松刺穿:“你!当真如此吗?”
青松道:“不然?你不会……”千允不想听到后面的唐突话,那样她会彻底厌弃这个人的:“我再说一次,如果你有苦衷,就说出来,大可不必如此做法,如果你本就是如此目的,那么现在杀了我也是无妨,无非就是死的快乐或遗憾。”
青松神情一顿,天知道以上可是他能想到的最伤害她的话了,再想他也不忍心:“我……”“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千允放下手中风剑,别过头不看他。青松酝酿了一下,手中捏决做了一个结界:“这个结界只能挡住半炷香的时间,我就长话短说。”
千允心中不自觉地舒了口气,转过身来:“好。”
刚刚他是真的害怕,怕是真的。青松道:“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的吗?”
千允记得,他说‘千允,如果你不想再坚持曾经的坚持了,那就换一个吧;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那就让我给你想办法吧。’所以她一直在等,并未踏出典狱楼半步。青松继续说:“我穿过二十八个天道屏障,不惜扰乱时空秩序将你复活至此,但我要的不仅仅是这样,我要那些俗尘再也不敢玷污你的名声,我要那些恩怨再也不能打扰你的清幽,我要碧落黄泉都为你是瞻。”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千允看着他如望神明般的眼神,心中惊起波涛骇浪,但表面还是维持着该有的冷静,除了发颤的风剑。青松继续说到:“你说你现在没有了方向,所以我给你一个方向,我要你做这方寰宇的天道。我要你守着这破碎的山河,等我将自己重新拼凑好,与你共赏长天秋水。”
“你要做何?”
千允皱眉,该不会如她所想罢。青松握紧了手中的黑剑,深吸一口气:“你的白发就是由那些亡灵所化,他们能将你的碎灵拼接起来而不损害元神,但你带着它们不能登天道,所以……”“所以你让我静养这些天等你,其实就是为了让这些亡灵治愈我碎裂的灵魂,现今我的灵魂已经恢复,所以它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千允倒是知道一种术法,名为“双生”,是以命换命的禁术。青松看了眼将要破碎的结界:“不错,以献灵换人灵魂再生是为双生,因为双生之人要为献灵之人还愿,否则一生都要受天道众生压制,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我翻阅古籍找到了一种办法——匿藏。”
匿藏是将献灵的愿景从双生之人的灵魂中去除,但需要以一个强大而炽热的灵魂为导索,将献灵引往海中忘川。其危害相当于九死一生,据说那海中忘川是海神兽的底盘,法力颇高,是为数不多的真正继承神址的妖兽。这位海神兽脾气古怪,至今没有人能从海中忘川走出来过。千允后退了几步:“不能。”
她不想让一个自己视之为余生的人做这种事情,大不了就是花个成百上千年的时间去替那千万献灵还愿就是,不必这般轻贱性命。结界的裂口越来越大。青松指了指结界外面的天道缝隙:“不是我的私心想让你过得肆无忌惮,而是你若不俯瞰万物,这方的天地怕是要毁了,天道,向来是个小气鬼。”
千允摇头:“灭了天道就是。”
“灭天道你首先得登天道。”
青松叹了口气,语气中尽显无可奈何,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以身犯险为她去除献灵?千允道:“你也可去登……”不,青松杀戮无数,背负孽缘太多,天道怕是登不上。青松看着到达极限的结界:“该做抉择了,傻姑娘,信我。”
嘭!碎裂,两人的身影倒影在破碎的结界碎片上,由清晰的到模糊的,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随着结界的消散而不见。北风萧萧,风雪飘摇,万物静寂,本无喧嚣。千允低头执剑,挣扎着,纠结着,痛苦着,恐慌着。青松半跪在雪地,身上的伤口不断喷涌着鲜血。而后良久,千允道:“你不该满身杀戮,不该玩弄人心,不该妄自尊大,但你最不该的就是惹到本尊。”
风剑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情绪,颤颤发抖。青松唇角一勾,很是配合地演完这场期待已久的结局:“可我就是惹了,奈我何?”
剑起,风疾,人动,声响,亮暗,匿藏于典狱楼顶的山崖上。断剑叩响冰蚀崖,魂断倾心久念人。千允红着眼眶看着青松从崖边坠落,还未落地就已羽化不见。眼泪无声息地落下,她在青松羽化的前一刻看见了他的唇形,他说:“黑色衬你。”
黑白相衬。原是如此。一声悲愤欲绝的哭泣,堪比孟姜女哭长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地为之变色,时空为之错乱,画面如同刚刚青松所设的结界那般,无声,碎裂。叶落尘久久不能回神,黑祖先抽出手中的黑剑,插在悬崖边上:“就是这处,岚帝青松被圣尊千允亲手打下山崖,这把青釉剑本来也是在那时断了的。”
叶落归听到身旁传来的声音,恍然如梦中惊醒:“啊?你说什么?”
黑祖先摇摇头:“没什么。”
叶落归注意到他一直望着手中的黑剑:“哎,你这剑……”“叫青釉剑。”
“哦,那你这青釉剑……”“是真品。”
“啊?哦。那个我是说……”“被修好了。”
“额……我是说能不能给我瞧一瞧!”
叶落归受不了这个总是以为他能猜到对方想说什么的人的话,一口气非常迅速地说出自己的请求。黑祖先沉默,而后抽出青釉剑,横放在叶落归面前,望着他一本正经道:“瞧可以,碰不行。”
叶落归满心欢喜地准备去接青釉剑,一听这话,很是那啥的收回了自己妄图作乱的双手:“……行。”
毕竟瞧一瞧是他自己说的,早该说摸一下的,算了,万一黑祖先到时候把他眼睛蒙起来说“摸可以,瞧不行”该怎么办?“哎对了,后来千允圣尊和岚帝青松怎么样了?”
黑祖先的表情一度很复杂,是叶落归看不懂的复杂:“你的任务是通过考验,不是八卦。”
说道考验叶落归就一脑子的浆糊:“那你倒是说说我的考验到底是什么啊,先是给我将你自己的故事,现在又让我身临其境看千允圣尊和岚帝青松的故事,来,你能你来说,我的考验是什么?”
黑祖先收回青釉剑:“找。”
“我上哪儿找?周围一片雪茫茫,你可别告诉我这是所谓的海市蜃楼。”
笑话,只听过沙漠中的云顶天宫,还没见过雪山有阿房宫的,叶落归望着黑祖先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只见黑祖先自顾自地收好剑,站起身来欲要离去:“题目已经给你了,至于提示,圣尊之前也说了,只要你能想出正确答案,不论过程,这第一关就算你过。”
叶落归连忙跟着站起身:“什么题目?!提示又是个什么鬼?”
是他太蠢了吗?还是这群魔鬼在耍他?黑祖先摇摇头,有些谜团连他这个当事人都没能整明白,更遑论这个还没有上任的北辰君了:“在提示你一个吧,我未曾说谎。”
两人对视,黑祖先收到的是来自叶落归迷惑的眼神:“你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黑祖先抱着剑站在崖边吹了个口哨,远处的雪鹰听了之后急速地飞来:“言尽于此,看你造化了。”
叶落归的认知里,虽然有妖魔鬼怪,有奇功典籍,但是没得智商这方面的降维打击啊!他呆愣愣地站在崖边看着雪鹰驮着抱剑的黑祖先远去,整个人都麻了: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