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尚娇怒斥。
冷府是大辰儒学代表，冷老太爷更是儒学大家，桃李满天下。如今在四国朝中任职的文官，大多都和冷府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和交集。但冷府绝对不会通敌叛国，冷府的家训中就有这一条。
“红烛，你是太后的人，你们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红烛一脸无所谓，“信不信由你，太后得知冷府同南星国皇室来往频繁，因此调查一番得知冷府在为南星国女帝做事，还找出了一些证据。这次太后回宫，就会将证据公之于众，到时冷府的灭门就名正言顺，你和你的家人也都死有余辜。”
她低笑，“到时候，国公也会扣上同样的帽子，你们父女就在奈何桥相遇吧。”话音未落，她右手摸上腰间，抽出软剑，凌厉地朝尚娇刺去。
兰溪九手腕用力，将尚娇甩开，挺身上前，迎上雪亮的剑光。
“不要！”尚娇眸子瞪大，眼睁睁看着那剑尖刺入兰溪九胸腔，“不要！”血液四溅，喷在她脸上，像是未晕染开的胭脂，绯红晶莹。
红烛怔愣之际，兰溪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右手艰难地按住左手腕，朝近在咫尺的红烛再次射出三根银针。这一次，银针闪着黑光，针尖淬了剧毒。
红烛躲闪不及中了两针，在空中连续翻了两个转，落地，吐出一口黑血。
因剑猛地抽出，兰溪九也吐了一大口鲜血，腿部一软，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他站立，尚娇伸出短手扶他，让他靠着她坐在地上。
“别怕。”兰溪九努力扯出一个笑，“这回，该是你欠我的了。”
尚娇怪他现在还有心情说这些，目光落在还在向外淌血的伤口，一阵揪心。
她急忙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帮他按住伤口，然，手帕刚沾上那里便被迅速染红，鲜艳旖旎。
她很没出息地落泪，焦急地前后看看，没有一个人过来。
红烛笑着抬头，面目因迅速青黑的唇变得略微狰狞，眼底布满血丝，“呵，九皇子，你以为这样，国公就能一直护着你？西田使者马上就到，只要他们接到你的死讯，国公罪不容恕。”
兰溪九哂笑，咬牙虚弱地道：“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缓了缓，他继续说，“你们要杀国公，我偏要为娇娇护着他，且等着，你们不会得逞的。不过，你应该是看不到了。”
尚娇第一次见兰溪九如此阴狠地对着人说话，仿佛靠在这里的不是一个六岁孩子。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为何刚才会毫不犹豫地替她挡剑，如今又镇定自若地说要为她护着国公？
再看红烛，脸色逐渐变得青黑，连咬破的唇也流出黑色的血来。她开口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身体晃了晃，应声倒地。
尚娇松了口气，红烛死了，他们安全了。她偏头看靠在她肩上的兰溪九，泪珠坠落于他额头，“你……你是不是傻？”
“别哭，”他有气无力地道，“我累了，想想睡一会儿。”
“别，你别睡。”尚娇轻轻晃了晃他，听说受重伤的人一旦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千万不能睡，若真不行了，国公一定会担责任。
“来人！”尚娇扯开嗓子喊，“幻尘！祁玦！林遥！”
喊了三遍，小奶音都已经喊破了，幻尘终于带着一身血赶了回来，“郡主！”
尚娇回眸，来了，救星终于来了……
她笑着，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滴泪迎着光渗入衣襟……
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周围雾蒙蒙的。
“爹爹？”她试着叫道。
没有人回应。
倏然，有人拍她肩膀，她回头，是兰溪九惨白的脸，长发披散，七窍流血，近在咫尺……
“不要！”她喊出口，双眼空洞，无助地睁着。
“娇娇！”
尚娇眸瞳焦点渐渐凝聚，听到有人叫她，她寻声音看过去，一层一层的人影重叠，最后变成一个人。
“爹爹。”她下意识叫道，脑袋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欣喜喊道，“爹爹？！”她坐起身，扑了上去。
国公一把捞过他的宝贝团子，心疼地梳理她的后背，“别怕，爹爹在。”
“爹爹……”尚娇鼻子一酸，眼圈酡红。忽地，她愣了愣神，“爹爹，九哥哥呢？”
“九哥哥？”国公蹙眉看着她。
“兰溪九。”尚娇直言。
“他死不了。”门外响起一道威严的说话声，随后明黄龙袍一晃，身材大变样的皇上走了进来。身后，是垂眉顺眼的李山公公，此刻也挂了一层寒霜。
“皇上。”尚娇坐在国公怀里，没有下地行礼。
皇上也不怪罪，走过去叹了口气，“你刚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朕都被吓了一跳。幸好，你没事，不然阿和能冲到月仙山把太后砍了。”
尚娇羞愧地垂下头，“对不起，爹爹，让你担心了。”想到什么，她抬起头，眼底噙着泪，“是红烛，她和西田杀手联手了。我让幻尘挡住了西田的杀手，最后遇见了红烛，兰溪九替我挡了一剑。”她看着皇上，“他真的没事吗？他流了好多血。”
“没死，死不了。”
尚娇将信将疑，但还是自我安慰，“是，他说过他不会死，不会让坏人得逞。”兰溪九说过，还要帮她保护国公，他不能说话不算数。
“娇娇，你受了惊吓，书院那边，先不要过去了。本公让柳云来紫泱宫给你上课。”
尚娇不知该喜还是该忧，都说受了惊吓，还要上课啊。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她要跟爹爹说太后的计划，可皇上在这儿，她若说了，万一他相信，也查出冷府与南星女帝有关系，那冷府的声誉和国公的地位……不行，这件事只能让国公知道。
“爹爹，我想去看看兰溪九，可以吗？”
“不行。”国公和皇上同时道，面容一样的严肃冷厉。
尚娇怔愣，不是说没事吗？为何不让她去？难道他们是在骗她，其实兰溪九已经命悬一线，或者……或者他已经……
她简直不敢想象，因为这次刺杀，就要背负一个人的性命，即便身体里住着二十岁的灵魂，她也难以承受。脑袋一晕，沉沉地靠在国公怀里。
模糊中，她听到国公等人焦急的呼唤声，然，她真的好累，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