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玄漠站出来，拱手向上，“皇上，北殇草木丰富，盛产草木灰，但没有硝石和硫磺。如果本皇子没记错的话，另外两样，在西田盛产，当然，大辰和南星也有。”
尚娇冲下面笑了笑，兰溪九便走出来，月白锦袍端的是风光月霁，美若仙童，“皇上，玄皇子说的没错，北殇不生产硝石和硫磺，所以他们需要时会到我西田购买，也未必能买得到。如此珍惜之物，我西田怎么会转手卖人呢？”
“你们可能不清楚，国公是北殇尚家的人。本宫相信，玄皇子应该明白尚家对你们皇室意味着什么。”皇后抬手扶了扶发髻和凤衔珠金钗，使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暴躁。
玄漠顿了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上横了眼皇后，重新翻开册子，这次的动作比刚才更沉稳，应该是听进去道理了。
尚娇趁热打铁，“皇上，爹爹每次和外人交易的内容都会自制册子，在紫泱宫留存备份。爹爹不在京都的这些日子，娇娇在整理时发现了记录他要求司家镖局运送的货物名单，上面的内容同司老板送上来的，完全不同。”听到司择棋又要开口，她再提高音量，“娇娇请皇上对比两份记录，再做决定。”
“皇上，她一个四岁娃娃……”
“四岁怎么了？小郡主在国公不在的这些日子，将紫泱宫治理的井井有条，试问哪家的小姐可以有如此魄力？”小林子冷眼睨着那人，两只干枯的手叠放于腹前，微微弯腰，形成太监惯有的谦卑模样，然而这样的动作出现在他身上，却完全变了意味。
尚娇很感激小林子，但等这件事情过去后，还是要代他向皇上请罪，毕竟在皇上面前出手，总给人越俎代庖的感觉。
司择棋偷眼询问兰溪九，但兰溪九此刻同玄漠站在怀安王附近，直视前方，完全不予理会，令他心头起了浮躁之意。
“司老板，你刚才说，那个镖局是司家未公开的产业，那是对外人来说。爹爹早就知道那是你们家的，又因为司家信誉在外，所以才选择了它。你不会真的以为，爹爹被蒙在鼓里？既然您想把话说开，我就再说一点，那家镖局在同爹爹做生意的同时，还和西田皇室有瓜葛，而且你们之间运送的货物，好像就是硝石硫磺呢。”尚娇甜甜一笑，笑不及眼底，嘴角又挂着讽刺。
“胡说！”
“司老板是只会说这两个字？既然我敢说，就说明有证据。不过今日中秋，证据得明日才能送到，你今晚可能要留宿皇宫了，这对司家可是天大的荣幸。”尚娇转回身，面对皇上，“请皇上对比两份册子，先解除爹爹的嫌疑。”
皇上毫不犹豫地点头，“李山，你去拿。”
李山领命，正想离开，脚步一顿，笑呵呵问：“郡主，呃，册子放哪了？”
尚娇想了想，“书架右侧下数第三个抽屉，里面有一本封皮上写‘镖局’两个字的就是。”
李山微微颔首，甩了下拂尘离开。
尚娇松口气，等册子对完，剩下的就看兰溪九了。
然而，司择棋再次开口：“皇上，草民这本册子确确实实是真的，上面所写都是背着国公的人偷偷记下的，绝无纰漏。”
“那你和西田做的是什么生意？是否真的是硝石硫磺？”皇上已经看司家不顺眼很久了，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绝不能轻易放过，就算最后真的是兄长的问题，他也要把帽子扣在司家的头上。
司择棋从袖袋里又掏出一本黄皮册子，“皇上，这本才是草民同西田做的买卖，但只是普通商户，和皇室绝对没有牵扯。”
李山离开，皇上身边无可用之人，遂扫了眼小林子，“你去。”
小林子立刻走下去，刚伸手去拿，司择棋又把册子收了回去，“你是国公的人，若是……”
“林公公是爹爹身边四监之首，刚才当着皇上的面出手，确有不妥，但也是为了保护我。”尚娇跪在御桌前，“林公公之过在娇娇，请皇上责罚。”
“行了，朕还没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更何况，你是阿和的女儿，今日谁都不能抓你。”皇上将她扶起来，“司择棋，把册子给林公公。”
司择棋环视在场诸位，刚才还吵得很欢的人都没了动静，要么垂头不语，要么装作若无其事，又或者站在旁边看热闹，总之，无一人帮他说话。无奈，他只能将册子交给小林子，否则便是抗旨不遵。
尚娇冷眼盯着黄皮册子，外表光秃秃，没有一个字，等落入皇上手中，她垫脚观瞧，皇上还怕她看不到，特意放在腿上，两个人一起看。彼时，两人谁都没察觉，这幅画面在御阶下的人眼里有多清奇。
尚娇深吸口气，上面的内容都是布匹首饰等平常琐碎之物，造假不太可能，也许是从其他生意里挑拣出来的。
“皇上……”
皇上摆手，示意她闭嘴。
她乖乖站在一旁，从侧门往外看悬于天中的一轮皎洁明月，清冷忧伤。
李山动作迅速，应是使用轻功，直接飞回来的。他手里拿着事先准备好的册子，先得到尚娇的确认后，才呈送给皇上。皇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比两本记录册子，内容有些不同，不过草木灰是确实存在的。
皇后冷道：“草木灰，还是和火药有关。”
这次林贵妃淡然道：“皇后娘娘久居深宫，恐怕不知草木灰利于作物生长，是庄稼人经常用的。”
尚娇巧笑，“贵妃娘娘说对了，娇娇在这一年里赚了不少钱，就和爹爹商量了一件事，同凝香阁的钱从北殇购买草木灰，分发给百姓做肥料，让他们的农作物长的更好。”
皇后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在收到怀安王投向她的厌恶目光后，干笑两声，讪讪垂头不语。
大殿内气氛因此变得更加诡异，倏然响起微沉的说话声：“草木灰还有这等作用，朕也不甚清楚。”
尚娇狐疑地看向皇上，也不知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怕皇后面上无光，独自一人丢了大辰皇室的脸面，所以才故意说不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