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穿着一件金色丝绸石榴褶皱长裙,裙摆拖曳三尺有余,上绣大朵大朵的红牡丹,用金线勾勒出外部轮廓,便是在紫辰殿内也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她红唇轻抿,唇珠一点红,恰到好处。
“国公,”她缓声说,“本宫不想与你为敌,这次紫柔弄成这副样子,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尚娇的过错,本宫可以不往外说,但国公要收承礼为徒,保证帮他坐稳太子的位置。”
尚娇听后咬牙切齿,竟然敢拿她的事要挟国公?就算皇上知道她犯了欺君之罪,看在国公的面子上也不会追究,但就怕皇后大张旗鼓地说出去,这样可不好。唉,说到底,都是自己一时心急,想要将太后拽进来,才犯下如此错误。若发现时没有让小林子动手脚,过后通过调查姜紫柔身边的人,也能证明秋叶是太后的人。
她以为国公不会答应这种无聊的交易,但国公略微沉吟,淡冷开口:“本公可以答应收承礼为徒,但能不能坐稳太子的位置,这要看他自己,毕竟,本公不是皇上。”
皇后微笑,“国公太谦虚了,这皇宫里,谁人不知您本事通天,就连后宫也在您的掌控之中?只要您开口,皇上还有不会应允的?”
“皇后,慎言,本公还没活够呢。”
皇后凝眸,往左右看了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娇娇呢?怎么没看见她?”
“在后院,皇后找她有事?”国公挑眉,“若是还想把你那累丝梅花簪送给她,本公不介意,让太子立刻消失。”
皇后呼吸一滞,旋即含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国公。”顿了顿,她摇头,“只要国公能让承礼坐稳太子位,不娶您的女儿也无所谓。”
“皇后是把娇娇当棋子了?本公提醒你一句,别把自己的命运强加给孩子,会毁了他们。”
“本宫如何做,就不劳您费心了。”皇后竟是微微福身,“本宫告辞。”
当她走到门口时,国公抖了抖宽大的袖袍,扬声说道:“皇后让承礼拜本公为师,总要有拜师礼,至于礼物,本公自己拿了。”
皇后闻言脚下一顿,蓦地回眸看他,眼底有迸发出的怒意和迟疑,但瞥见国公恣意放肆的邪魅笑容后,一切都归于平静,仿佛一潭死水,淡淡吐出一个字,“好。”
等皇后走远,尚娇从屏风后出来,“爹爹,你为何答应她照顾太子?”
国公招手,让她坐到他身边,然后随手拿起一柄墨玉骨的扇子敲在她脑门上,“这是给你的惩罚,知道自己错哪了么?”
虽然不疼,尚娇还是下意识揉了揉额头,扁着嘴点头,“娇娇知道,不该太着急,落下了把柄。”
国公又气又心疼,定定看她半晌,“罢了,这次长个记性,下次不许再犯。”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你做的事情,本公都听说了,派人保护二皇子,你做的很对。”
尚娇兴奋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像是早起的鸟儿,精力充沛,“爹爹在夸我?”
“做对的自然要夸,”国公把她抱在怀里,桌面展开一本奏折,是李山公公清早送来一百多本的其中之一,上面写着关于二皇子的事情。
二皇子如今已过上学年纪,但因为天生不祥的原因,始终被留在行宫,无人问津。如今有人再次提及要二皇子回宫,无异于在平静无波澜的湖面上投下炸弹,“砰”地一声,激起数十米水柱,泛起持续不断的涟漪,打破原有的安宁。
尚娇乌黑发亮的眸子转了转,“爹爹是想把二皇子调回来?”
“本公早就收了二皇子为徒弟,只是他住在外面,常年无人理会,亦不知本公到底是谁。”国公再打开另一本奏折,尚娇凑过去,是评价太子资质平庸,恐怕不能担起重任的。如此,尚娇已经确定国公的想法,二皇子回宫势在必行。
她见国公盯着两本奏折若有所思,试探问:“爹爹是担心二皇子天生不祥的事情被人拿出来说事?”
国公眯缝着眼看她,“还是娇娇了解本公。”
尚娇汗颜,若是别人这么说她,她肯定以为是在夸两人之间情谊深厚,可从国公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层叠不尽的深意,让她摸不着头脑。
“你可有解决的办法?”国公问。
尚娇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遂随便说道:“这件事交给钦天监办最合适,只要让他在二皇子回宫前说出令大辰祥和的天象,再对应二皇子住的行宫位置,让皇上和大臣们慢慢推出来,就能被大多数人接受。而且,娇娇觉得,皇上和林贵妃应该都希望自己的孩子住在宫里,不管他是否真的是灾星。”
国公点点头,托起茶杯淡淡抿了口茶,喃喃道:“钦天监。”
尚娇没有过分关注此事,大辰谁当皇帝不都一样?只是二皇子若真能回来,恐怕对他自己也是一场磨难。宫外和宫内长大的孩子终究不同,到时免不了会被人笑话。罢了,谁让他是国公的徒弟呢,论起年龄来,他比她大,还要叫上一声师兄,多照顾点儿就是。
然而皇后那边动作迅速,得到国公应允后,她立刻把此事上报给了皇上,据李山公公描述,皇上当时的表情是喜忧参半。因着成为国公的徒弟,离皇位就更近一步,朝中官员见风使舵,也会倒向太子一边。可他们都不知道,国公是先收了二皇子为徒,论亲疏远近,二皇子更占先机。
拜师礼就在次日清晨的早朝上,太子当着朝中所有官员的面行拜师礼,不知他当时是何等心情。
尚娇想,应该还是开心的吧。他曾很希望成为国公的徒弟,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但当她从书院放学回来,看见太子灰头土脸地从紫泱宫离开,背影的疲惫劳累不言而喻时,她心里笼罩了一层莫名的心酸。
事后她问过国公,他对太子的感觉如何。国公的言语很简洁,也很犀利,“成事不足。”
尚娇替太子叹息,之后,她每天放学都能见到他孤寂的背影。斜阳余晖将他的影子拉长,而他行走缓慢,总有说不出的寂寥。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太子恐怕会抑郁,便主动提出让国公给他休息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