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勉强撑起笑颜，“甚是美味，诸位都尝尝。”话虽如此，他却时不时观察国公的表情。肯定是还没原谅他，故意拿鹅掌吓唬他，遂立刻让李山去女宾席那里验证猜测。
时间不大，李山小跑着回来，趴在他耳边道：“皇上，女宾席那边也一样，小郡主正介绍每道菜的用意呢。还有，奴才听说小郡主一会儿又要表演。”说着，他往国公处看了眼，“您说，是不是郡主对上次的事还记恨，所以国公才由着她这么做的？毕竟，司流锦到现在也没出现。”
皇上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寿宴办在祥瑞殿，男女坐席之间只用屏风遮挡。让人在另一边盯着点儿，太后怕惊吓。朕总觉得，事有蹊跷，别让尚娇做的太过。”
李山硬着头皮应是，国公都没拦着，想来没有大问题，找个小太监盯着就是了。
宴会中途，尚娇带着扬琴出殿，“人带来了？”
“是，幻尘刚从千影卫地牢里出来，就接了您的命令。”扬琴面露担忧。
尚娇目视前方，“怪我吗？”
扬琴怔愣，随即摇头，“是幻尘僭越了，郡主罚的对。奴婢提醒过他，可他性子不好管束，这次，就算是郡主给他的教训了，也省得千影卫里的人对他有怨言。”
听得此言，尚娇心里又气又好笑。她就觉得幻尘不是吃亏的主，原来是有人对他生怨，所以才痛痛快快去领罚。看着扬琴心里担心，面上又不敢表露出来，也心疼他们一秒，“等一会儿带幻尘看伤去吧。”
“不行。”扬琴一口否决，“上次就是奴婢没在您身边，所以您才受了苦。”
尚娇抚平衣袖，往偏殿方向走，“我都说了，不怪你。而且，父亲罚你了吧？”
“郡主，您……”
“你身上受没受伤，我还是能看出来的，用药了吗？”
“用了，谢郡主关心。”扬琴眼角微红，偏头时悄悄抹去了泪珠。
尚娇只做没有看见，推门进了偏殿。
偏殿内，光可照人的地板上用铁链拴着一个人，脸上被人用刀子刮出横七竖八的划痕，皮肉外翻，甚是恐怖。往下看，衣裳破烂，但还能蔽体，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现出一片片的红色，像是被烫了般。
饶是尚娇有心理准备也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兰溪九的手段真不亚于国公，怎么被弄成这样？若是让她如此上场，恐怕不需要再动手，就已经能把场上的小姐们吓个半死。
“尚娇，我恨你！我要杀了你！”司流锦目眦欲裂地扑过来，但手脚被绑了铁链，根本够不到尚娇。
尚娇冷笑，“你本来有机会的，你在用刀片的时候不该对着我的脸，而是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脖子道。
“郡主，她的脸是九皇子弄的，身上的鞭伤是泠鸢做的，国公只给她喂了一粒药，应该就是她皮肤溃烂的原因。”扬琴在旁边做着解说。
尚娇背过身去，“给她化妆，这样上场，会把人家吓坏的。”她叹口气，“司流锦，你可知道，你的两位哥哥还跑过去给你求情呢，你说，他们如果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会不会很心痛？”
司流锦被太监按住，接受清洗，嘴里说道：“求情？你骗谁呢？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哦，我说的话不值得信，那太后呢？这样，咱们眼见为实，看看太后一会儿见到你，会不会救你。”尚娇伸手接那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的虚幻光芒，“我也很好奇，太后收留你，究竟有几个意思。不过，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无论她救不救你，结果都是一样的。”
听完她的话，司流锦反抗的动作突然一顿，厉声质问：“你要做什么？你要对司家做什么？”
“原来你还在乎司家，我以为你早忘了司家还有你的生母呢。”尚娇踱着步子，心里计算宴会的时间，继续道，“你不该告诉你的两位哥哥，关于那些残酷的真相。他们本来可以衣食无忧地生活很好，却被你一时的愤怒毁了。司流锦，我也给过你活命的机会，是你跑回来了。其实如果你能在宫里安安分分，我也没想过找你的麻烦，可你居然又闯到我面前。你就这么着急见你父亲？”
语落，偏殿内除了清水声，也只有低微的呼吸声了。
司流锦被用了麻沸散似的东西，是以感觉不到疼痛，只任由太监们帮她清理身体，双眼空洞无神，盯着屋顶藻井中的彩绘图案发呆。
半晌后，她才哀求道：“我求你，求你放过我，放过我的母亲。”她声音很小，小到几乎听不到。
尚娇愣了愣神，决然地开门出去了。
扬琴同样跟出来，“郡主，您若下不去手，就交给国公。”
尚娇双手抚上双肩，喃喃自语：“父亲？”
六月天晴朗，好风光，可她周身发寒，面纱也不经意间被弄湿。她急忙用手帕擦干泪，又掏出了备用面纱戴上。
扬琴迟疑后开口道：“寿宴虽然分成了男女坐席，可也只有一层屏风之隔，您原本的计划就是让男女坐席都看见，无论是您做还是国公做，都是一样的。而且国公应该更希望，您依旧是纯真的孩子，那些肮脏的事就交给他去做好了。”
尚娇看向她，“是父亲让你说的？”
“是。”扬琴颔首。
尚娇深深地往殿门处望了一眼，把事情都交给他？哪怕太后出事，也推到他身上？一不小心，那就是弑母的大罪。
他可以不在乎名声，她也可以。所以，尚娇弯唇，“我是尚娇，是国公的养女，我可以。”
正说着话，姜红鸾从正殿里跑了出来，一眼就瞥见了她，急切又愤慨道：“娇娇，出事了。”
尚娇淡定走过去，“出何事了？”
红鸾一脸不耐烦，“姜紫柔吃了一小块儿鹅掌就晕了过去，嘴唇都紫了。你说别人吃都没事，怎么就她有事？真是难伺候。”
尚娇同她往回走，“鹅掌是国色天香的菜品，看来是有人在菜上动了手脚。”
将要进殿门时，她让扬琴去给国公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