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被留在外面后，尚娇迈步走入安寿宫。
宫内静悄悄的，有三名御医正在正殿外候着，尚娇不太认识，或者说，整个太医院，她只认识院判大人。
“郡主好。”
“你们好，太后什么状况？”尚娇低声问。
其中一名御医回道：“回郡主的话，太后是急火攻心，加之体质虚弱，所以才病倒的。刚才太后将我等都赶出来，说是想要见您，呃……”
尚娇见他犹豫起来，心下已经了然，遂福身道：“娇娇先进去了，不过，我和太后之间的关系不太好，如果她被我气昏过去，你们可要及时来救我。”
几位御医面面相觑，连声应是。
宫女掀开门帘，里面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采光不是特别好，迎面死气沉沉，住在这里，病能好才怪。
内室，一张不算大的大床上，太后仰面躺在玉枕上，面色苍白的厉害，看起来时日无多的样子。听到有声音，她侧过头，目光带了些探究意味，还有憎恨和怒意。
尚娇站在离床边五步远的地方，疏离清冷道：“你找我有事？”
太后怔怔地看了她半晌，最后独自强撑着身子，靠在床沿处，露出已经开始老化的牙，呼吸微弱，“不愧是尚和养大的孩子，连说话方式和语气都一样。”
“是吗？这不是你要说的重点。”尚娇四处打量着屋内，“住在这里不会感觉到闷？”
太后惨然笑了，但答非所问：“你应该很恨我吧？”
“恨你什么？”
“是我灭了冷府满门。”太后轻松说道。
尚娇心头一揪，按耐住莫名涌起的一团火，她放开紧紧攥拳的手，“你终于承认了？”眸子锁定面前这个仅仅见过两次面的老太婆，重复道：“你承认是你杀了我的亲人，杀了我的全家？！陈如娇，你怎么敢？！”
太后点头，又招她过去，尚娇自是不愿意的，万一靠近，从被下抽出个匕首什么的，她都来不及躲。
“咱们现在这个距离正好，如果你想自杀陷害我，我先告诉你，不会成功的。别以为你是国公的母亲，我就会放过你，冷府的血，需要你的血来偿还。”虽然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尚娇，虽然她只是后来者，但听到太后承认冷府灭门是她做的后，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杀意就席卷上来。“昨日，秋雁说出我母亲是南星人，凭她一个侍女，怎么会知道如此机密的事？你又知道什么？”
太后的神色中依然带着审视意味，停顿数秒才继续说：“尚娇，我们做个交易？”
“做交易？我可是正经商人，不会和你这种龌龊之人做交易。”尚娇忽然觉得头有些晕，冷眸一扫，瞥见桌面上的一鼎小香炉，蹙了蹙眉，跑过去，抓起来就顺窗户抛了出去，似乎还打碎了一个花盆。“卑鄙！”她低骂。
太后沉了沉脸色，“哀家是太后，你敢骂哀家卑鄙？”
“陈如娇，我骂的有错吗？你年纪轻轻的时候在北殇尚家勾搭家主，生下我爹爹就跑来大辰做大辰皇帝的妃子，然后又做了太后，还和一个秉笔不清不楚，你怎么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尚娇气的小脸青白相交，“如果你不喜欢国公，你大可以放他走，为何让他做了宦官，为何会遇见前长公主？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你的手笔？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
“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孩子，”太后眸光凌厉了些，“你是风芸的女儿，是南星在大辰的暗探首领。”
“什么风芸？风云气象？我的生母叫沐芸，一个普普通通的南星人。南星和大辰向来不对付，她瞒住自己的身份，嫁入儒学世家也是情有可原。太后，不要把所有人都想象的和你一样，专门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尚娇瞪着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里想着太后果然是想问她关于暗探首领的事，幸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太后咬牙，“还不承认？”她从被子下面抽出一封信，“哀家刚回宫，就收到了这封信，你昨日说了和信上同样的内容，这信就是你写的，或者说，是你让人写的。不管是沐芸还是风芸，她都是南星国的长公主，你一定知道内情，你就是那个背后之人，处心积虑留在大辰，是尚和让你这么做的吧？”
尚娇掏了掏耳朵，“我昨天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爱信不信。”她抬脚要离开，走出两步又停下来，“对了，昨天你应该收到一份礼物，喜欢吗？是我借着国公的名义送你的。”
“为何，秋雁没有做错任何事！”提到秋雁，太后面如金纸，目眦欲裂。
尚娇回眸一笑，“她错就错在，跟了你，还听了你的话。太后，其实我们都没有错，立场不同，也就别怪谁心狠手辣，谁心慈手软了。你是国公的生母，看在这个份儿上，我不会杀你，但……你害了冷府，又害我破相，只要你在皇宫中一天，我都不会让你好过。这是我身为冷府遗孤的责任，就算国公怪我，皇上怪我，也抵挡不住天下人遵守的孝道。”
太后还欲再说，却猛地吐出一口血，尚娇急忙叫人，“御医，太后被我气吐血了。”
“尚娇，尚……”
“快快，太后昏过去了。”尚娇给三名御医让路，等御医们都蹲在太后床边了，她才冷然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太后若死了，我要你们全家人陪葬。”
几名御医顿时有些傻眼，他们被一个孩子威胁了？再回头找尚娇，已经不见她踪影。
尚娇已经信步走出安寿宫，小林子见到了，迎上前问：“太后可有为难郡主？”
尚娇摇头，小手背在身后沿宫墙边往回走，“太后这次回来还打算回去吗？”
小林子顿了顿，“还不清楚，但月仙山上的宫里人应该都回来了。”
尚娇沉思片刻，“等回去就和父亲说，如果太后要回月仙山，就让她回去，若不想回，就在安寿宫里颐养天年吧。”
小林子疑惑，“郡主不想替家里人报仇？冷府上下百十口人，可都是被太后杀了。”
“是啊，都是被太后杀的，为何只有我和冷月幸免于难？”尚娇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