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娇将信展开来看，入目竟是一列列整齐清隽秀丽的簪花小楷，分明出自女子之手。
她按下心中怀疑，暂且看信上内容，反复看了两遍后，捏紧信纸。上面的内容到底可不可信还不清楚，关键是，兰溪九的信为何要一个女子代笔，若是月染她也认了，可女人，莫非是他那个姑姑？姑姑也好，至少是亲人，若是其他女子……
“大辰没有传来其他消息吗？”她问。
幻尘已经跳窗户进来，“没有，除了今早收到的信，已经给你了。”
尚娇对着阳光看信纸，应该没有其他玄机。如果真像信上所说，大辰面对的将会是两个国家的战火，北殇大概率会坐视不理，又或者趁大辰战乱将土地收复。
“即刻传信给父亲，就把这封信送过去。”不是兰溪九写的，她留着也没用，还徒增烦恼。
幻尘接过，扫了眼信上的内容，并无半点惊讶，领命去了。
尚娇抓着头发，必须尽快让西田打消念头才行，转身要问幻尘，关于兰溪九的近况，却见只有秋慧站在身后。
“幻尘已经走了。”秋慧提醒。
尚娇“哦”了一声，乖乖躺床上睡觉。但辗转反侧，硬是睡不着，脑子里回放信上字迹，还有西田将要和南星联手攻打大辰的消息。
很多人和她提过，如果大辰和西田开战，她和兰溪九将如何抉择。当时她还侥幸地说不会发生那样的事，若是发生了，也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可到将要发生时，她的第一个想法是，如何能同兰溪九取得联系，商议阻止战争。
兰溪九，为何信不是他亲笔所写？是因为信上的内容，还是他又受到了张皇后的迫害？她作为大辰暗探首领，该怎样做才能找到女帝挟持张皇后的把柄？
突然，脑海中蹦出一个人，她腾地坐起，跑到书桌旁写了一纸条，绑在风月留下来的鸽子身上，从窗口放了出去。上面所写用的是风月教给她的暗语，这里只有他们二人能懂，所以即便纸条落入别人之手，对方也看不明白。
风月是二皇子，虽然不管事，但经常回去聚会，总能打听到一些。如今，她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午觉一直睡到了申时，醒来头有些晕，但缓一缓，就精神多了。
“小姐，您醒了？尚无良的正妻正在楼下等您。”秋慧恰巧从外面进来，将地上的羊毛毯换成新的，上面纹饰很是精美，比起大辰多了异域情调。
尚娇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尚无良正妻？她找我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尚无良？尚无良打老婆，尤其他在外面受气后，就把所有火气都撒到正妻身上。”秋慧叹口气，“他正妻还是程家人呢，本以为嫁过来肯定能压得住尚无良，熟料被尚无良打得在家里抬不起头来。开始程家人还找我们尚家人算账，后来可能是觉得她自己不争气，别人也帮不了她，程家就不再管了。”
尚娇大致了解情况，看来这程萱萱是个懦弱的，不禁让她联想到姜紫柔，也不知皇上该如何处置她。
“小姐，奴婢还有话想说。”秋慧踌躇半晌，嗫喏开口。
尚娇看着她，“你有话直说就行，在我面前不用拘谨，我又不会怪你。”
秋慧抿了抿唇，往门口看了眼，然后蹲到她身边说：“奴婢听别人说，尚无良回去后就让下人将程萱萱抽了几鞭子，刚才奴婢给她倒水，她手腕上还流血了。”
“这么严重？”
“嗯，她每次挨打都去求别人给尚无良道歉，估计这次……”
尚娇有点不太想下去了，按照秋慧说的，接下来，自己将会被一个满脑子三纲五常的女子缠住，可大辰都不重视那些，北殇怎么会有女德之类的东西？
二人下了楼，程萱萱正背对着楼梯口而坐，头发盘成妇人髻，横插一根檀木簪子，上刻有如意云纹，身上穿着普通，手臂上有打过补丁的样子，但设计很巧妙，轻易看不出来。
听到有人下楼声响，程萱萱缓缓转头，瞥见尚娇时，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而尚娇也同样确认，此人没有出现在祠堂上，否则，她不会忘记那张带疤的脸。
“尚娇小姐。”程夫人眼圈红肿，起身时，双手撑着椅子扶手，勉勉强强站起来。
尚娇让秋慧扶她坐下，自己坐在正座右侧的位置上，侧头问：“我在祠堂上没有见过你，你作为尚无良正妻，为何没有出席祭祀？”
程萱萱欠身，垂眉低眼，许是尚娇年纪小的缘故，她说话没那么紧张，也不似平日里般低声下气，“夫君不许我去，而且这个家里也没人喜欢我，拜堂时更是没有入宗祠，家谱中也没有我的名字，所以尚家的祭祀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与其给别人添堵，还不如躲个清净。”
尚娇眼神询问秋慧，她可是程老太爷的嫡长孙女，按理说出嫁风光无限才对，怎么落得野鸡模样，还说出与家世身份不符的话？
秋慧也只点头，证明程萱萱没有说谎。
这一幕正好被程萱萱撞见，但她没有回避，好似已经见惯了别人好奇的目光，以及不可置信的表情。
“夫人找我所为何事？如果是为了给尚无良求情的，你可以回去了。”
被点名目的的程萱萱下意识抓紧裙裾，想要张开的嘴重新合上，下嘴唇咬出一颗血珠子，而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或者说，已经习惯了疼痛的感觉。
尚娇道：“尚无良目中无人，触犯家规是真。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沾花惹草，还生了孩子，辱没尚家门风，看在二长老的份上，没有阉割了他，他应该庆幸才对。另外，今日带回家里的女子竟然是别人派来的刺客，此事，夫人应该有所耳闻。即便之前不知，如今听我说完了，你可知晓？罪孽叠加，他才受了四十板子，还有命在，已经赚了。至于夫人您，如果觉得夫家不好，想要离开尚家，我可以让尚无良和你强制和离，送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看着程萱萱彷徨迷茫又无助的眼神，难以想象她嫁过来的这些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一次次挨打，一次次忍让，就没想过要逃吗？